一夜惊魂。
天色微明,紫宸宫依旧笼罩在沉重压抑的气氛中。黎帝在慕雪的针灸和太医的汤药合力下,情况暂时稳定,但依旧昏迷不醒,如同风中残烛。萧皇后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面容憔悴,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和狠戾。
慕雪被传唤至偏殿,为黎帝施针。她强打起精神,全神贯注。银针在她手中如同有了生命,精准地刺入穴位,疏导着黎帝经脉中阴寒与灼热交织的“离魂引”之毒。随着她的动作,黎帝灰败的脸色似乎又好转了一分,呼吸也平稳了些许。
萧皇后在一旁默默看着,狭长的凤目在慕雪专注的侧脸和那行云流水的针法上游移,眼神复杂难明。有忌惮,有审视,更有一丝深藏的怨毒。这个霜霞公主的医术,太可怕了!她不仅能救黎长青,更能救皇帝!这让她精心策划的毒计,出现了巨大的变数!
施针完毕,慕雪己是汗湿重衣,脸色苍白如纸。她刚收好针囊,萧皇后便端起一盏宫女奉上的参茶,亲自递到慕雪面前,脸上挤出一丝疲惫而温和的笑容:
“公主辛苦了。这一夜担惊受怕,又耗费心神为陛下施针,快喝口参茶定定神。本宫……替陛下和黎国,谢过公主了。”
慕雪心中警铃大作!皇后亲自奉茶?这绝非善意!她看着那盏热气氤氲的参茶,目光扫过萧皇后眼底那抹极力掩饰的急切,以及侍立在一旁、眼神闪烁的淑贵妃。
“谢皇后娘娘。”慕雪恭敬地双手接过茶盏,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一股极其淡雅、几乎被参味掩盖的甜香钻入鼻腔——是“幻心引”!与文渊阁暖阁中那诡异的迷香一模一样!
她们想故技重施!想让她在“幻心引”的作用下失态、发狂、甚至……做出谋害皇帝的举动!好一个借刀杀人的毒计!
慕雪的心沉到谷底。她不能喝!但皇后亲自奉茶,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拒绝,便是大不敬,立刻就会被扣上“心虚”、“抗旨”的罪名!
电光石火间,慕雪捧着茶盏,对着萧皇后微微屈膝:“娘娘厚爱,慕雪愧不敢当。”就在她屈膝的瞬间,脚下似乎被裙摆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
“哎呀!”
惊呼声中,那盏滚烫的参茶脱手而出,不偏不倚,正泼向站在皇后身侧的淑贵妃!
“啊——!”淑贵妃猝不及防,被滚烫的参茶泼了一身!华贵的宫装瞬间湿透,烫得她失声尖叫,狼狈不堪!
殿内顿时一片混乱!宫女们惊呼着上前搀扶擦拭。萧皇后脸色铁青,看着慕雪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她精心设计的局,竟然被慕雪以这种方式轻易破掉!
“慕雪!你……你是故意的!”淑贵妃又惊又怒又痛,指着慕雪厉声尖叫。
慕雪站稳身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歉意:“贵妃娘娘恕罪!慕雪绝非有意!实在是心神疲惫,一时失足……”她看向萧皇后,眼神无辜,“皇后娘娘,慕雪失仪,甘愿受罚。”
萧皇后胸口剧烈起伏,强压下几乎喷薄而出的怒火。慕雪的理由无懈可击,姿态放得极低,她若再追究,反而显得心胸狭窄、刻意刁难。
“罢了!”萧皇后深吸一口气,声音冰冷,“公主也是无心之失。来人,送淑贵妃回去更衣。公主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她挥挥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弃和更深沉的杀机。此计不成,必有后招!
慕雪垂首退出偏殿,后背己被冷汗浸透。躲过一劫,但皇后的杀意己昭然若揭。她必须尽快离开紫宸宫!回到听雪阁,至少那里还有一丝熟悉的掌控感。
然而,她刚走出偏殿不远,就在回廊转角处,被三皇子黎长玥拦住了去路。
黎长玥依旧一身天水碧的锦袍,手持玉骨折扇,笑容温润,眼神却如同毒蛇般黏腻:“皇嫂受惊了。”他目光扫过慕雪苍白的脸和手腕上未消的青紫(被黎长青所抓),“母妃性子急,皇嫂莫要介怀。”
“三殿下言重了。”慕雪神色淡漠,不欲与他纠缠,侧身欲走。
黎长玥却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她的去路,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皇嫂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这黎宫步步惊心,孤身一人,难免步履维艰。皇嫂天人之姿,智计无双,若能得皇嫂相助……”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长青皇兄性情冷硬,对皇嫂更是……啧,听闻昨夜暖阁之中,动静颇大?连父皇御赐的玉佩都……碎了?”
慕雪心中一凛!昨夜暖阁争执,竟被他知晓?!
“夫妻争执,寻常之事。不劳三殿下费心。”慕雪声音更冷。
“寻常?”黎长玥轻笑,玉扇轻摇,“恐怕未必吧?皇兄对落鹰谷的心思……皇嫂心系母国,忠孝可嘉。只是,这忠孝之路,未免太过凶险了些。”他凑近一步,兰麝香气萦绕,“若皇嫂愿意,长玥或可……为皇嫂另辟蹊径?霜霞之安,未必只有死守落鹰谷一途……”
赤裸裸的拉拢和离间!慕雪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三殿下好意,慕雪心领。只是霜霞国事,自有父皇定夺。慕雪身为黎国儿媳,不敢妄议。”她再次侧身,绕过黎长玥,快步离去。
黎长玥看着慕雪决绝离去的背影,脸上的温润笑容瞬间消失,化为一片阴鸷。他着扇骨,低声自语:“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王,送你一份大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