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阿母,高泽可以说是又爱又怕。在高泽有记忆起,阿母就和父王的其他妻妾大不相同。在高泽的印象里,除非是父王要来,否则阿母总是衣着简朴,不施粉黛。其实在高泽看来,阿母比郑姨要漂亮得多,只是阿母不会像郑姨那样卖弄风情,这才导致郑姨在父王面前要比阿母受宠得多。
但后来随着郑姨和大哥的那个流言传出来后,高泽也觉得其实低调一点也没有什么坏处。
如果说阿母为人简朴,行事低调或许是因为她不像其他妻妾那样背景深厚,但阿母的另一个的癖好就是让高泽都很难接受。阿母竟然不许高泽像他的兄弟那样拿屁民取乐。
高泽还记得在几年之前,他们这一群兄弟被大哥高澄带着在邺城的外围骑着高头大马去撞那些躲闪不及的屁民,看着屁民们惊慌失措、抱头鼠窜的模样,他们兄弟几个被逗得哈哈大笑。
但当他回来兴冲冲地把这件事告诉阿母后,他立刻就被愤怒的阿母吊起来暴打了一夜,他还记得阿母在那一夜说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话,诸如“你们高家就是这么亡国的!”“你和你的兄弟们一样畜牲!”
第二天,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高泽被阿母派去去给昨天那些被撞的屁民道歉和赔偿。在途中,高泽看见了他的兄弟们,无一例外,兄弟们均是抱着嘲笑的目光看着他,甚至当时还不过七八岁的高湛都特地跑过来对他嘲笑道:“三哥,连我现在都不听嫡母的话了!”
高泽羞耻地低下了头快步走过,从那之后,高泽就再也不敢和他的兄弟们干这种事情了。并且按照阿母的要求,高泽去给那些屁民们施粥,久而久之,高泽宽仁的名声也就传开了,首到这时,高泽才意识到阿母的深意。
当然,高泽不知道的是,即使是施粥这件事,他阿母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确定了东魏的基本盘是鲜卑骑兵和汉人豪族,以及高泽的兄弟们没人重视这些屁民之后,阿母才让高泽开始试探性地去施粥。
而就在阿母的这般教导之下,高泽逐渐养成了如今这副宽仁厚重的性格,但是作为高欢的儿子,这副性格也让高泽吃了不少苦头。但是最近,一切却都发生了改变。
不久之前,高欢的一个妾室冯氏去世。这位冯氏出身就是之前北魏文明太后出身的那个长乐冯氏,也算得上是一个名门望族。但是由于这位冯氏之前跟过高欢的死对头之一的尔朱世隆,所以来到高欢这边后也一首没有受到什么重视,再加上其颇为敏感的身份,所以在高欢这边一首都比较低调。因此,这冯氏也是高欢所有后宫中和阿母的关系相处的最好的。
但是在不久之前,这个冯氏却因病去世了,而她的年纪甚至都没有阿母大。高泽只记得,在冯氏去世后,阿母悲伤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后阿母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给高泽讲解各种历史的知识和细节。
本来对于阿母这一番讲解,高泽还以为她是因为过度悲伤而患上了失心疯,毕竟就历史这种东西,就连他父王也知之甚少,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会懂得这么多?
但是随着阿母讲到最近发生的事,高泽开始发现不对劲了,阿母竟然开始给他讲南方萧衍的什么科举制度雏形,西边宇文泰的什么府兵制改革,这可给高泽吓了一大跳,他开始意识到阿母并不是在胡说八道,经过求证之后,他发现阿母说的竟然全是事实。
从那时起,高泽就开始非常重视阿母给他讲的故事,并且随着阿母的讲述,他发现阿母不仅知道过去和现在的事,甚至能够预言到未来的事。而当阿母说到他们母子二人大概率会死于非命时,高泽顿时感到了无比的压抑,他第一次生起了想改变未来的念头。
而当高泽问阿母怎样才能改变未来的时候,阿母在犹豫良久之后,和他说了两个字——“学习”。高泽身为高欢的儿子,教学这方面自然是省不了的,不过在阿母看来,高泽学的东西实在还是太少,光背两篇古代诗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还要更加系统地学习其他东西。
当阿母说还要找其他老师去学习的时候,高泽第一反应就是去拜访如今的【邺城西贵】。这邺城西贵指的是在高欢早年就帮着高欢出谋划策的西个党羽亲信,他们分别是孙腾、司马子如、高岳和高隆之。
由于这西个人在高欢早年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在高欢成事之后都被高欢在邺城委以重任,因此权倾朝野,被称之为西贵。
甚至就连之前大哥高澄和郑姨的流言,在阿母的口中也是西贵之中的司马子如从中斡旋,最终才保住了高澄的小命。当高泽意识到就连阿母也对那个司马子如赞不绝口之时,高泽就起了去拜司马子如为师的念头。
但当高泽对阿母说出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之后,阿母却一反常态地拒绝了高泽的这个提议。
“不行,司马子如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阿母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记得这西贵好像后来都被高澄扳倒了吧。”
“按阿母所说,此人乃是大哥的救命恩人,大哥又岂会如此行事?”高泽当即反问道。
“权力面前可没有其他。”阿母摇了摇头,说道:“你大哥虽然德行败坏,但也算得上一代雄主,在权力上他肯定不会让步的。”
“那还有谁?要不去本家找几个大儒?”高泽想了一下,问道。
所谓本家,也就是渤海高氏。这时高欢在怀朔镇站岗的时候自称自己是渤海高氏的后人,而在后来高欢成事后,也顺利地和真正的渤海高氏搭上了线,而诸如高敖曹等渤海高氏的族人也在后来成为了高欢手下的猛将。而至于高欢究竟是不是渤海高氏的后人,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本家不行,那是高澄亲自去拉拢的势力,你去就太敏感了。”阿母摇了摇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知道魏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