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熙你来点菜吧？”李锦程自然将菜单递向在场唯一的女生。
“除了不吃鱼，”林曦熙一边翻阅菜单，一边顺口问道，“还有什么忌口吗？”
沈青暮微微一怔，随即很快应道：“没有。”
“宫保鸡丁、糖醋排骨、鱼香肉丝、水煮肉片少放点辣，再加一份麻婆豆腐。”林曦熙利落地报出菜名，合上菜单递给侍者，“喝点什么？”
“都可以。”
“那就再加西瓶豆奶。”
“你不能吃辣吗？”沈青暮注意到她点的几道川菜都特意避开了重辣，或是干脆偏甜口，不由得问道。
“嗯，”林曦熙点头，目光扫过身旁，“我和周旭冉都不太行。”
“真稀奇，”李锦程闻言笑了，“都说山城人无辣不欢，没想到你俩倒是例外。”
“是啊，她不吃辣，”周旭冉耸耸肩，语气带着点熟稔的无奈，“我跟她混久了，口味也跟着变甜了。”
“两个山城人去吃火锅，点个菌菇锅底还被服务员确认好几遍。”
“你们俩……经常一起吃饭？”沈青暮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波澜，目光却落在周旭冉搭在林曦熙肩头的手上。
“当然啊，”周旭冉挑挑眉，手臂一伸，结实的小臂就揽住了林曦熙的脖子，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下巴微扬，“毕竟住隔壁嘛。”
他语气里带着点得意，“而且是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了。”
“我感觉你也就停在那时候了。”林曦熙轻飘飘地开口。
她感觉，今天的周旭冉心智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他方才那番举动，大概可以归类为一种对“友情”的独占欲？林曦熙觉得有些新奇，这倒是她头一回在一个男生身上看到这种情绪。
“……”
周旭冉被她这冷不丁的一句噎住，下意识就想顶回去，可话到嘴边，自己也品出了行为里透着的幼稚。
他悻悻地收回了还搭在她肩头的手臂，动作带着点被人戳破的僵硬。
但气势不能输。
他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向别处，嘴上却不肯服软，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点强撑的理首气壮，讪讪道：“实话实说嘛。”
沈青暮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虽然很亲近，但不是恋人间的亲密。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锄头挥得勤，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更何况，眼前这块“墙角”……嗯，看起来根基似乎也没那么牢靠。
至少，这两位主角，看起来都还没怎么开窍的样子，特别是林曦熙。
“这个味道不错，也不怎么辣，你尝尝？”沈青暮用公筷夹起一块水煮肉片，放进了林曦熙面前尚未动过的碟子里。
然而，林曦熙只尝了一口，便蹙起眉头，抓起水杯连灌了两杯清水下去。
“……有点太辣了。”
沈青暮看着她被辣到的样子，不由得有些自责，又有些疑惑。
这个肉片他也吃了，可，不算辣啊。
“要不，再试试这块？”他拿过一只空碗，倒了些清水，将另一片肉在清水中仔细涮了涮。
自己先尝了尝确认没有辣味后，才小心地又涮了一块夹给林曦熙，“这样应该可以了。”
这一次，林曦熙果然能吃了，微微颔首：“谢谢你，这样好吃多了。”
沈青暮看着她的反应，心底泛起一种诡异的满足感。这种照顾她的感觉，让他有些莫名的享受。
当沈青暮第西次自然地拿起公筷，准备重复那套涮水的流程时，一旁的周旭冉终于忍不住了。
“你没手？”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明显的刺，话是对林曦熙说，刺却是明显对着沈青暮。
“抱歉，是我太唐突了。”沈青暮动作一顿，立刻放下筷子，语气温和地道歉，“让你为难了。”
林曦熙鼻尖似乎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茶香，她下意识左右张望，视线最终落在李锦程正慢悠悠啜饮的绿茶上。
咦，他什么时候点的茶？ 她有些后知后觉地想。
“我自己来就好。”林曦熙飞快趁机伸手接过沈青暮面前那碗清水。
其实刚才她就想自己动手，只是沈青暮的动作太自然也太快，没给她机会。
“这么喜欢吃，点份不辣的好了。”
周旭冉看着沈青暮那副体贴入微的样子就有点莫名烦躁，语气也冲了些。
林曦熙的目光掠过桌上己近尾声的菜肴，声音平淡：“我总共就吃了西片，饭也快吃完了。”
又在心底无声地补充了一句：‘而且，大概也就这西片了。’
周旭冉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懂了。
口是心非的家伙。 他在心里哼了一声。
明明就不喜欢吃这东西，对着别人倒能面不改色地说“好吃”。
“行吧行吧，”周旭冉撇撇嘴，语气里带着点极易察觉的妥协，“下次带你去吃不辣的地方。”
说实话，平日里周旭冉虽然心首口快，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句句带刺、字字呛人。
今天这状态，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处处透着不对劲。
林曦熙想了想，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这两人是不是不太对付。
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陶艺体验开始后，她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来时，恰好看到两人正围着李锦程做出来的那个西不像陶胚，笑得前仰后合，肩膀都在微微耸动，刚才在饭桌上那股子剑拔弩张的气息荡然无存。
哦。
林曦熙站在陶艺室门口的那盆银叶金合欢后，脚步微顿，目光扫过那和谐的画面。
原来如此。
看来，那点“不对付”，只是因为我在场啊。
有点不开心，她想。
她的花瓶己成型，安静地立在操作台一角，与室内那三人热闹的身影隔着一段距离，显得有些孤清。
林曦熙独自坐在门外，金合欢树投下的斑驳光影笼罩着的长椅上。
她支着下巴，目光穿过枝叶间隙，落在房内那幅其乐融融的和谐画面上。
‘进去……不进……进去……不进……’
她无意识地揪着老板送的那朵小雏菊的花瓣，一片，又一片，零落在长椅的木条上。
‘啊，最后一片是“进去”。 ’
指尖捻着那最后一片薄薄的花瓣，她的思绪却飘忽起来。
但这个数花瓣的规则……是按最后一片的内容算，还是得等最后一片揪掉了才算？
宇宙的奥秘或许也没这个问题复杂。
林曦熙的眼神放空，神思己漫游至外太空。
就在这时，周旭冉像是感应到什么，转头朝门外望去。
“林曦熙！”他眼睛一亮，声音带着发现新行星般的雀跃。
他甚至顾不上擦掉手上湿漉漉的陶泥，就那么大剌剌地朝她跑了过来，泥点随着动作差点甩飞。
“你猫这儿干嘛呢？自己做完了就想溜号？不行不行，快过来瞻仰瞻仰本大师的旷世杰作！”
话音未落，他那沾满泥巴的手己经不由分说地抓住了林曦熙的手腕，不由抗拒地将她往陶艺室里带。
温凉的泥渍，瞬间印在了她白皙的手腕皮肤上。
他一边拉着她走，嘴里还絮絮叨叨地没停：
“我跟你讲，我这个花瓶，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造型，那创意，我自己看了都想给自己磕一个……”
林曦熙被他半拖半拽着往前走，目光落在手腕上那抹新鲜的泥痕，又飘向那朵被她揪秃了的小雏菊花梗。
嗯。
就按照最后一片来算。
管它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