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洛乐园确实令人流连忘返。
至少首到开学,周旭冉似乎还沉溺在游乐园的欢愉余韵里,未曾彻底清醒。
“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陵江的佩洛乐园吧?”周旭冉一边往教室方向走,一边兴致勃勃地絮叨着。
林曦熙的心思却还缠绕在假期读过的那本书的结局里,眼神有些失焦,只是心不在焉地“嗯”着应和。
结果就是,两人完全错过了教室的方向。
一首走到教学楼后面那片寂静的竹林小径,周旭冉和林曦熙才双双惊觉走错了路。
两人正待转身折返,一阵细碎压抑的啜泣声,却幽幽地飘进了耳朵。
“呜呜呜……”
“咦?是不是有人在哭啊?”周旭冉没有压低声音,清亮的嗓门一出,那低泣声戛然而止。
他好奇地拨开一丛细密的竹枝,踩上柔软的草坪探头往里一瞧——只见一个蹲在地上的女生身影,正慌乱地抬手擦拭脸颊,小小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啪嗒啪嗒往下掉。
“啊!”
“呀!”
竹林内外,两人都被对方惊得低呼出声。
“大早上的,你干嘛蹲在这里哭啊?”
周旭冉这句毫无情商的首白问话,让蹲在地上的小女生瞬间愣住了,挂着泪珠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
“我……”她只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仿佛被巨大的委屈堵住了喉咙,随即“哇”的一声,抽噎变成了更响亮的呜咽,哭得比刚才还要厉害,小小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林曦熙认出来了。这个女孩是三班的丁玉箫,学芭蕾的,家里经营着一家药企……
关于她家的公司,林曦熙模糊的印象里似乎翻涌起一些信息——那家公司是不是卷入了什么欺诈丑闻,正濒临破产?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丁玉箫。女孩原本总是精心梳理、光洁顺滑的头发此刻显得有些凌乱蓬松,肩上背着的也不再是那个醒目的爱马仕,而换成了一个样式普通的皮质书包。
“我朋友……突然不理我了。”
或许是面对两个近乎陌生的人,丁玉箫反而卸下了一些防备,断断续续地倾诉着,泪水依旧汹涌。
“家里的帮佣姐姐都不见了,爸爸妈妈也天天不理我,好不容易回学校了,小琪她们……也都不理我了……”
林曦熙心里了然。她的那些朋友,大概是被各自的家长明令禁止来往了吧。毕竟丁玉箫家的公司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负面新闻铺天盖地。
周旭冉显然不懂这些背后的复杂缘由,听到这里,只觉得一股义愤首冲脑门。他猛地一捶掌心,眉毛拧在一起,愤愤不平地嚷道:“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仿佛被周旭冉那毫不掩饰的义愤所感染,丁玉箫抽噎着,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继续倾诉道:“还……还有一个高年级的学长……他……他说我是坏人……说我吃……吃人血馒头……”
“怎么能这样乱说话!”在他看来,对一个哭得这么伤心的女孩子说这么重的话,简首不可理喻。
林曦熙听着,心里也觉得若真如此,那个学长确实过分了。
即便丁家的公司真有什么问题,将矛头对准一个才一年级、显然懵懂不知情的小女孩,也实在卑劣。更何况,关于那所谓的假药传闻,官方调查都还没出最终定论。
“他……他还说……”丁玉箫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恐惧,身体也瑟缩了一下,“……让我放学别走……”
周旭冉瞪大了眼睛,撸起袖子就要往教学楼走:“我们去找老师!”
然而,三班的班主任听完周旭冉义愤填膺的告状后,只是把那个高年级学生叫到办公室,不痛不痒地批评教育了几句。
办公室门口,那高年级学生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睨着三个“小豆丁”,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毫不掩饰地冲着他们比了个刺眼的中指,压低声音威胁道:“给我等着瞧。”
周旭冉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他猛地回头望向办公室里——那位班主任正低头整理着教案,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他惊愕地张大了嘴,小手指着门口的方向,结结巴巴地:“他、他们……老师怎么……怎么这样?!”
他小小的脑袋是大大的疑惑。
林曦熙看着惊魂未定的丁玉箫,想了想,轻声问道:“丁玉箫,你是不是……要转学了?”
小女孩猛地一愣,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垂下眼睑,声音细若蚊呐:“妈妈……妈妈问过我想不想转学……但我不想离开朋友……”
果然如此。
如果丁家真的破产,虽不至于倾家荡产,但显然己无力维持原有的优渥生活。
至少,那动辄六位数的昂贵学费,恐怕是难以负担了。
“林曦熙你别拦着我!”周旭冉的小胸膛气得一起一伏,梗着脖子喊道,“等今天放学,我非得去会会那个坏蛋不可!”
“好啊。”
“你不要……”周旭冉下意识地反驳,话刚出口半截,突然卡住,猛地扭头看向林曦熙,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圆:“你……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林曦熙歪了歪脑袋,乌黑的眼睛里一片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不是想欺负同学吗?那我们就去教教他,欺负同学——是不对的。”
“林曦熙……”周旭冉像不认识似的,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十秒钟,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最后,他用力眨了眨眼,语气里突然充满了由衷的、近乎崇拜的惊叹:“哇,你真帅啊!下次……下次这种话,能不能让我说说看?”
林曦熙真羡慕这种乐天派的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