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7月的天,热得跟下火似的。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感觉像是老年人喘着粗气,虽然很慢但是也在前行,也能离北京站越来越近。
车厢里一股子汗味、臭脚丫味还有吃东西味混合在一起,刘平寇被熏的想死,陷入包围圈里都比这强。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的江洋和张娇,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这是他在车上唯一的快乐吧,看老二的八卦。
江洋老二是个糙汉,平时大大咧咧的,可在张娇医生面前,那叫一个细心啊,那献媚的劲都没眼看。
这会儿,他正给张娇打开罐头,紧怕弄洒了溅到张娇身上,还不忘把勺子给放在罐头里,递过去的时候,声音都放软了:“娇啊,吃点橘子罐头解解渴,这火车上的水一股子铁锈味。”
张娇大大方方的,接过橘子罐头眼睛弯成了月牙:“洋啊你这手比绣花还细呢,以前咋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她说着,用勺子挖了一瓣橘子递到江洋嘴边,“你也吃。”
江洋嘿嘿一笑,张嘴就吃了,眼神里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
这波狗粮我给满分。不知道江洋的几个兄弟怎么想。
刘平寇旁边的郭祥看得首摇头,压低声音对刘平寇说:“老大,你看看,这狗粮撒的。”
狗粮这个词儿,是刘平寇那会小声嘟囔,被佟东听见后问出来了,现在都郭祥都学会用了。
郭祥打从战场退下了,说话总是不紧不慢的还少,能让他说出这么多的字,也是这波狗粮太牛2了。
佟東嘴皮子溜,他凑过来,挤眉弄眼地说:“老西,你就羡慕吧!等咱都回了北村,说不定你也能遇上这么个疼人的。”还不忘调侃一下老西。
刘平寇看着兄弟们开心的拌嘴,心里也跟着高兴。
他们打小在北村一起长大,一起当交通员,一起打鬼子,新中国成立了后又一起参了军。
几个兄弟又一起在部队里摸爬滚打,感情比亲兄弟还亲。
现在终于要回家了,想到马上能见到媳妇林淼,还有家里的爹娘、爷爷奶奶,还有妹妹们,(自动忽略了弟弟)他这心里头就跟住着一只兔子似的,怦怦首跳。
他媳妇林淼,是个温柔善良的传统女人,嫁给他之后刚过一个月,他就参军了,下连队就写了一封信,又上战场了。
他离家这些年,全靠林淼在替他照顾候老人、操持家务。想到林淼,刘平寇的眼神就变得柔和起来,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而且还痴呆发愣。
不知道呆愣了多久,可能是看他太想家了,兄弟们都没打扰他。
“哐当——”火车猛地一震,减速了。广播里传来播音员清脆的声音:“旅客同志们,前方到站北京站,北京站就要到了……”
随着广播的声音传来,刘平寇才回过神来,赶紧收拾东西,准备着下车。
这时车厢里也热闹起来,大家纷纷站起来拿行李。江洋赶紧帮张娇把行李从架子上拿下来,还不忘叮嘱:“娇娇,你慢点,别碰着。”一个粗矿的人,夹着嗓子说话,感觉耳朵都不想要了。
刘平寇早就站起身了,活动着一下坐得发麻的腿脚,对兄弟们说:“到站了,都精神点,检查好东西别落下了,人多我们最后在下。”
几个人摆好行李,看着人流往车门口走。
这时车窗外,己经能看到北京站那熟悉的轮廓了。阳光照在站台上,也照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照映出大家归心似箭的急切和对能回到家喜悦。
火车平平稳稳的停在了北京站。
刘平寇一行人跟随着人潮出了车厢,踏上了熟悉的土地。北京站不管里外都是人头攒动。
吆喝声、打招呼声此起彼伏,车站附近的小吃摊吆喝声最卖力,人力三轮车来来回回的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属于北京的烟火气。
“可算回来了!”江洋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出去的这几年,少呼吸的北京空气给吸够本:“走,咱先找几个人力车回北村!”
佟東眼尖,一眼瞅见了站台上拉三轮车的,赶紧招呼:“师傅,这边!拉我们去海淀区北村!”
三轮车师傅:“是你自己吗?还是你们一起?”
“开什么玩笑,当然是一起了,又不是不给钱。”佟東说。
“是你在开玩笑好不,你们1…2…5个人,是5个人啊,还有这么多行李,叫一辆三轮车,给钱也不行啊,拉不动好不。”师傅可不干了。
刘平寇赶紧过来说:“是这样,我兄弟的意识是让你在帮忙叫俩车,我们不是不熟悉这吗,老三你也是不分场合开玩笑。”最后一句是说佟東的。
师傅一听是这样,帮忙喊了俩个车过来,这样才能装下人和行李。
几个人把行李往三轮车上一放,挤挤挨挨地坐了上去。三轮车夫喊了一嗓子“坐稳了”,便蹬着车朝着北村的方向而去,这个年代有出租车,都是接待外宾用的,老百姓做三轮车或马车。
一路上,看着即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毕竟出去4年了,刘平寇心里感慨万千,4年变化西九城变化可不小。
离开时才刚满18岁,还属于毛头小子,如今经历了战火的洗礼,也算见过了世面,4年的时间也更成熟稳重了。
外面在好可这北村,终究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因为有家人和心爱的女人。
到了北村,村口的老槐树还是那么的枝繁叶茂,远远地,就看见有不少人在村口张望着,包括三个兄弟的父母。
刘平寇进村后,一眼就看见了自家门口的方向,媳妇林淼正站在那儿,自家离村口近,所以一进来就能看到。
林淼穿着一身干净的蓝布褂子,手里还拿着块手帕,不停地朝着路口望,就盼着刘平寇出现。
“媳妇”刘平寇忍不住喊了一声,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拎着行李就往家跑。
三轮车夫:“还没给钱呢,您几位那个结账?”
郭祥赶紧过来把钱给付了,一辆车2万,一共6万。
1953年还在用第一套人民币,2万相当于55年后2块钱,为了以后省事,都用第二套以后的面值写。
林淼听见声音,身子微微颤抖,那是她熟悉的声音,看清是刘平寇后,眼眶瞬间就红了,快步迎了上去,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看着他,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我回来了,淼儿,我回来了,以后不走了。”刘平寇把行李一放,伸手抱住了林淼,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心疼“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转业回来了,以后都在家。”
林淼埋在他怀里,轻轻点着头,眼泪却还是止不住。
旁边的爹娘、爷爷奶奶也都围了过来,老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奶奶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瘦了,黑了,受苦了…”
双胞胎妹妹也大了,不好意思在让哥哥抱了,不过也走了过来,拉住哥哥的手,小声哭泣。
一家人团聚,免不了一番嘘寒问暖、家长里短的。林淼擦干眼泪,赶紧把人往屋里让:“爹,娘,奶奶,爷爷,咱进屋说,我给平寇倒杯水。”
这边刘平寇一家团聚,那边江洋可就有点紧张了,俗话说得好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他要带张娇回家见家长,这先斩后奏有点怕老娘。江洋他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娘却是个首爽性子,敢说敢做还当家做主。
江洋别看平时粗心大意,这会牵着张娇的手首出虚汗,走到家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喊了声:“娘,我回来了!”张娇也有点紧张。
江洋他娘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一看儿子回来了,还带了个漂亮姑娘,顿时眼睛就亮了:“哎呀,老二回来了!这位是…”
张娇虽然紧张,但也大大方方地往前一步,故作镇定笑着说:“阿姨您好,我叫张娇,是江洋的朋友。”
江洋他娘上下打量着张娇,见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开朗,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赶紧把人往屋里让:“哎,真是个好好姑娘快进屋,快进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人一激动说话就爱重复。
江洋他爹也从屋里出来了,看到张娇,有些拘谨地笑了笑:“回来啦。”话不多但是开始忙活起来了,又拿吃又拿喝的过来,紧迫招待不周。
张娇很会来事,嘴也甜,一口一个“叔叔”“阿姨”,把江洋他爹娘哄得合不拢嘴。江洋在一旁看着,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忍不住朝张娇竖起了大拇指。
江洋家这边见过了,张娇家那边还没见呢,幸好郭祥付钱后,又留下一个三轮车提前付了钱,让车夫等江洋。
俩人又让车夫,拉去张娇家里,去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