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洛阳城的大街小巷便不再平静。
一队队【秦】军士兵,手持浆糊桶和一卷卷崭新的告示,在城内各处显眼位置张贴。
“都给老子贴结实了!让全城百姓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一名带队的小旗官,嗓门洪亮地指挥着。
“头儿,这告示一贴出去,洛阳城可真要翻天了!”旁边一个年轻士兵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与此同时,更有专门的传令兵,骑着快马,手持铜锣,在城中各条街道往来奔走,大声呼喊:
“洛阳城百姓听真切了——!”
【当!当!当!】铜锣声清脆刺耳,划破清晨的宁静。
“【秦】军奉天讨逆,为民除害!明日辰时,于城中心广场,公开审判福王朱常洵、伊王朱常瀛及其爪牙恶奴!城中所有为祸一方的土豪劣绅,一并公审!”
“凡有冤屈者,皆可前往申诉!凡有罪证者,皆可当场揭发!”
“一经查实,所有被强迫签订的卖身契、田产抵押契,一律作废!当众焚毁!”
“无地、少地的良善百姓,均有机会分得田产!”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迅速传遍了洛阳城的每一个角落。
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便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如同春雨般,迅速蔓延开来。
城南一处破败的院落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哆哆嗦嗦地捧着一个豁口的陶碗喝着稀粥。听到外面的锣声和喊话,他手一抖,粥碗险些掉在地上。
“老……老头子,你听见没?”他浑浊的眼睛望向同样目瞪口呆的老伴,“刚……刚外面喊啥?”
“说……说要审福王爷……还要……还要把卖身契都烧了……分……分田?”老妇人的声音也打着颤,满是难以置信。
“俺的儿啊!”老者突然老泪纵横,捶着胸口,“你那张卖身契……是不是……是不是有指望了?”
他的儿子,三年前为了给老娘治病,被迫签了卖身契,进了福王府的煤窑,至今生死未卜。
城西的铁匠铺,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头儿,这【秦】军……是来真的?”一个年轻铁匠抹了把汗,脸上既有激动,也有疑虑。
铺主老王头,一个五十多岁的精壮汉子,眉头紧锁,将手中的铁锤重重放下。
“那福王府的管事,上个月还想强占我这铺子,说是什么风水不好,碍着他家祖坟了!”老王头咬着牙,“老子这铺子,传了三代了!他娘的!”
“要是真能告倒他们,我第一个去!”另一个伙计狠狠说道,“我表妹,就被伊王府的狗崽子给糟蹋了!这口恶气,憋了多少年了!”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到处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告示都贴出来了!斗大的字,写得明明白白!”
“公审王爷!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何止王爷!还有那些平日里骑在我们头上拉屎的劣绅!什么张剥皮,李屠户,一个都跑不了!”
“真的假的?那咱们欠的那些高利贷,是不是也不用还了?”一个穿着破旧短衫的小贩,眼中闪着希冀。
“告示上说了,只要是被强迫的恶契,都作废!管他娘的是借条还是地契!”
“走走走!去看看!去城中心看看!”
“同去同去!这等大快人心的事,怎能错过!”
人群开始涌动。
起初只是三三两两,接着便是成群结队。
恐惧,在巨大的诱惑和积压己久的仇恨面前,开始一点点消退。
那些曾经高高在上,视百姓如草芥的王爷、劣绅,如今成了阶下囚,即将被公开审判!
而他们这些曾经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的小民,竟然有机会亲手将仇人送上断头台,还能拿回被夺走的土地,撕毁那些要命的契约!
“这是青天大老爷来了啊!”
“不!这是【秦】军给咱们做主!”
“管他是什么军,只要能让咱们过上好日子,能给咱们报仇,咱们就认!”
整个洛阳城,像一口烧开了水的锅,彻底沸腾了。
无数双眼睛,闪烁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有激动,有期盼,有忐忑,更有那压抑了太久的,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
福王府,临时指挥部内。
李景隆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主公!成了!全城都动起来了!”他对着沈毅抱拳道,“告示一张,锣声一响,百姓们跟疯了似的,都在往城中心广场涌!”
沈毅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看着窗外隐约传来的人潮涌动的声响。
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人心可用,方是根本。”
“那些被逼到绝路的百姓,给他们一点火星,他们就能燎原。”沈毅心中暗道,“朱由检,还有你那些朱家宗室,好好看着吧,这就是你们的‘民心’!”
“主公,广场那边己经按您的吩咐,连夜搭建了公审台。”李景隆继续汇报道,“朱常洵父子,伊王朱常瀛,还有抓起来的那几十个劣绅头目,都己经验明正身,随时可以押过去。”
“很好。”沈毅转过身,“传令下去,维持好秩序,任何人不得趁机作乱。”
“另外,准备好火盆和笔墨纸砚。”
李景隆一愣:“火盆?笔墨纸砚?”
沈毅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自然是用来当众焚烧那些罪恶的契约,以及记录百姓的血泪控诉。”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什么是真正的清算!”
“是!主公英明!”李景隆心领神会,大声应道。
城中心广场,往日里商贩云集,此刻却被清空。
一个用粗大原木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矗立在广场中央,显得格外醒目。
高台西周,【秦】军士兵荷枪实弹,列队警戒,将闻讯而来的百姓隔离开来。
但人潮依旧从西面八方不断涌来,黑压压的一片,将整个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双眼睛,都死死盯着那座空荡荡的高台。
他们在等待。
等待那些曾经让他们恨之入骨,又怕之入骨的人,被押上那个审判之地。
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挤在人群最前面,他怀里紧紧揣着一张泛黄的纸片,那是他家仅剩三亩薄田的地契,去年被城东的黄大户用卑劣手段骗了去。
他旁边,一个中年妇人双眼通红,口中喃喃自语:“儿啊……娘今天……一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她的独子,因为冲撞了福王世子的仪仗,被活活打死,连个说法都没有。
人群中,开始有人小声议论,很快,声音越来越大。
“快看!那边好像有动静了!”
“是不是要开始了?”
李景隆策马来到高台前,翻身下马,大步走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