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在惊叫中骤然失了韵律，鎏金飞檐下的朱漆长廊掀起慌乱的裙裾。
嫔妃们绣鞋踩碎冰酪残渍，发间珠翠相撞的叮当声与此起彼伏的尖叫交织成一片混乱。
叶瑶汐望着柳青青扭曲的面容，难道她中邪了？
首到一声冷肃的"肃静"刺破嘈杂。
楚景钰缓步踏入亭中，目光将众人惊惶的神色尽数钉在原地，整个荷塘畔瞬间鸦雀无声。
"拖下去。"他抬手示意侍卫，声音低沉得如同冬日的寒潭，"敢在御前妖言惑众，当以巫蛊之罪论处。"
柳青青疯狂挣扎着，发髻散落、面如白纸，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妖怪"，被侍卫们粗暴地捂住嘴拖走。
苏贵妃往前一步，这件事她也没料到，开口说道："陛下，柳氏许是受了暑热......"话未说完，便被楚景钰森冷的目光截断。
他转身扫过众人，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薄唇吐出的话语却让众人脊背发凉："传太医署彻查柳氏饮食，若有疏漏，在场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说罢，他忽然上前拉住叶瑶汐手腕往外走。
临走前，他没回头，字字如刀："今日之事，谁若敢多嘴半句——"
众人自然不敢多言，齐刷刷伏地，不敢与帝王威压对视。
紫宸殿的沉香袅袅缠绕，螭纹烛台上的烛火轻轻摇曳。
叶瑶汐“腾”地跳上蟠龙榻，鎏金帐幔被她带得哗啦作响，楚景钰刚要伸手扶，就见她己经盘腿坐好。
“你说……”叶瑶汐突然凑到他跟前，鼻尖几乎要碰到他，“为什么柳青青突然说说我是妖？难道他们发现了？”
她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可是我真的没露馅啊！”
楚景钰皱了皱眉，“还未查出来。”
话虽严肃，掌心却覆上她发顶，叶瑶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歪头蹭了蹭他的掌心：“有陛下给我撑腰，就算真把尾巴露出来，我也能理首气壮说我是祥瑞！”
她伸手拿起一旁的桂花糕，咬了半块含糊道：“与其干着急，不如先吃饱肚子！等我恢复力气，咱们就去把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到时候我非得让她知道，本姑娘的狐狸尾巴，可不是随便能拽的！”
楚景钰无奈地抹去她嘴角的碎屑，将人搂进怀里。
听着她叽叽喳喳说着阴谋，心里满是柔软——管他什么阴谋算计，只要她能永远这般鲜活，他自会为她扫平所有阴霾。
青枫踏着殿外渐浓的夜色疾步而入，玄色劲装沾着几片枯叶。
他单膝跪地时，叶瑶正向他招手，“陛下，诗会宾客与在场嫔妃皆己盘查完毕，”
青枫垂眸，余光瞥见榻上歪坐着的叶瑶汐正支着下巴盯着自己，“未发现有人指使柳青青，也未找到任何与妖邪相关的物件。”
叶瑶汐突然从榻上蹦下来，“定是有人在背后——”
“青枫，”楚景钰抬手止住她的话，“不必再紧着查。”
他抬眸时烛火映得眼底沉沉，“若背后有人撺掇，秋狩时定会按捺不住。”
叶瑶汐眼睛一亮，“秋狩？什么时候？好玩吗？”
楚景钰望着她雀跃的模样，叹了口气，伸手将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两月之后。最近莫要乱跑，那些暗处的老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跑出来，朕担心有人害你。”
叶瑶汐鼓着腮帮子，嘟囔道：“整日闷在宫里，都快长毛了……”
见楚景钰神色严肃起来，她又立刻展颜一笑，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晃了晃：“那好吧，看在陛下这么担心我的份上，我就乖乖听话！不过等秋狩的时候，陛下可要教我骑马射箭！”
楚景钰屈指轻弹她泛红的脸颊，喉间溢出低笑：“还敢讨价还价？”
青枫悄然退至殿外时，正巧瞥见叶瑶汐仰起脸，杏眼里盛着狡黠的光，一对雪白的狐狸耳朵突然从发间冒了出来，随着话语轻轻颤动：“陛下要是耍赖，我就用尾巴把你卷去猎场最高的山头，让你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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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的日头像被架在炭火上炙烤，偏殿的竹帘被风掀起，卷着茉莉香气息。
叶瑶汐蜷成蓬松的白团子卧在梨木案上，爪子旁堆着晶莹剔透的龙眼，鼻尖随着咀嚼轻轻耸动。
“姑娘慢些吃，仔细呛着。”念秋跪坐在软垫上，葱白似的指尖飞快剥着龙眼，盘子里转眼就盛了满满一兜果肉。
云舒手持扇子斜倚窗边，扇面绘着的九尾狐图案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她眼睛却盯着案上毛茸茸的狐狸，趁叶瑶汐仰头吞咽时，飞快伸手揉了把那蓬松的大尾巴。
“呜！”叶瑶汐突然竖起耳朵，琥珀色眼睛湿漉漉地望过来，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呜咽。
云舒吓得差点丢了扇子，转瞬又仗着对方是狐狸形态，干脆放下扇子双手埋进软毛里：“就摸一下，就一下！姑娘这尾巴比江南进贡的云锦还软和……”
叶瑶汐被揉得舒服，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毛茸茸的脑袋在云舒掌心蹭了蹭。
忽然殿外传来细碎脚步声，叶瑶汐激灵一下窜进妆奁柜，只留条尾巴露在柜门外轻轻摇晃。
念秋眼疾手快扯过绣着并蒂莲的软缎盖住，云舒则赶紧端端正正站在一旁。
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来是楚景钰。
云舒刚要屈膝行礼，就见他抬手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噤声。
他玄色衣袍上的金线蟠龙在光影中若隐若现，目光锁住妆奁柜下那截不安分晃动的雪白尾巴。
朝她们挥挥手，念秋和云舒偷瞄眼柜角，攥着裙摆行礼退下。
待殿门“吱呀”合拢，楚景钰缓步逼近妆奁柜。
叶瑶汐正用爪子扒拉柜门缝隙透气，突然感觉后颈一紧，整条尾巴被温热的掌心牢牢攥住。
“嗷呜！”她惊得炸毛，爪子在柜门上抓出五道白痕，蓬松的大尾巴像被揪住的兔儿般拼命扭动。
下一刻，她整个被拽出柜子，跌进带着墨香的怀抱。
楚景钰屈指弹了弹她发颤的狐狸耳朵，指尖陷进颈间软绒：“躲什么？嗯？”
叶瑶汐仰起脸，琥珀色眼睛蒙着层水雾。
她刚要张嘴抗议，就被揉得脑袋一歪，蓬松的尾巴不受控地扫过楚景钰手背。
“还敢炸毛？”楚景钰轻笑出声，掌心贴着她脊背顺毛，另一只手却掐住她不停甩动的尾巴尖，“偏殿成了狐狸窝，连朕的龙眼都敢偷吃？”
叶瑶汐呜咽着往他怀里钻，爪子揪住他衣襟，毛茸茸的脑袋蹭过他下颌。
叶瑶汐在他怀中不安分地扭了扭，雪白的绒毛突然泛起微光，眨眼间变回人形。
藕荷色广袖顺着她纤细的手臂滑落，露出一截莹润如羊脂玉的皓腕。
她仰起脸，不服气道：“明明御膳房晌午送来的冰镇龙眼，传膳公公说是陛下特意吩咐，要挑最甜的送来给我的！”
楚景钰望着她因方才挣扎而泛红的脸颊，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指尖揉搓她头上的狐耳，“小狐狸倒是记性好。”
他垂眸注视着她，将她拢在怀中，“这般伶牙俐齿，要不要随朕出宫走走？”
“出宫？！”叶瑶汐的声音陡然拔高，蓬松的狐狸尾巴在空中欢快地摇晃，扫过案头时将未干的砚台撞得轻晃。
她双手撑在楚景钰胸前，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真的能出去吗？去哪去哪？是去西市看杂耍，还是去东市的糕点铺？”
“今日七夕。”楚景钰故意放缓语调，指尖绕着她垂落的一缕青丝，任那发梢扫过掌心，“京城的朱雀大街挂满了千盏花灯，夜市上还有杂耍、猜灯谜......”
他忽地顿住，话锋一转，“不过要是你不想去，朕......”
“我想去！我想去！”叶瑶汐急的蹦到他身上，让楚景钰喉间溢出低笑。
她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晃着他的手臂，发间茉莉香混着少女特有的清甜气息扑面而来：“我要吃糖葫芦，还要看河灯！还要去猜灯谜赢小兔子灯笼！陛下不许反悔！”
说到激动处，尾巴不自觉地收紧，将他的手腕裹得严严实实。
“那就赶紧打扮好，若是迟了，我可不等你。”楚景钰望着她眼底跳动的雀跃。
叶瑶汐“嗖”地从他身上蹦下来，雪白的狐狸尾巴尖扫过地砖，她朝着门外高声喊道：“念秋！念秋快来！”
念秋和云舒提着裙摆匆匆跑进殿内，檐角铜铃在晚风里叮咚作响。
还未站稳，两人就被叶瑶汐拉住手腕。“快帮我换衣服、弄头发！”
叶瑶汐晃着两人的手臂，“我要穿那套新的浅蓝色襦裙，对了对了，还有我那双绣着蝴蝶的软缎鞋！”
念秋被她的急切逗笑，指尖拂过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姑娘别急，晚霞才刚爬上宫墙呢，咱们慢慢打扮。”
说着取来檀木梳篦，替她梳发。
叶瑶汐哪里等得及，任由念秋解开衣襟的同时，还扭头冲着外间倚在蟠龙柱旁的楚景钰喊：“陛下可不许偷偷溜走！”
见他回道：“知道了。”
她才安心转回身，发间狐耳随着动作轻颤：“我还要戴那串珍珠项圈，再喷我新做的香水。”
楚景钰望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忙碌身影，晚风掀起纱幔，将叶瑶汐欢快的笑声裹着茉莉香送过来。
天边的火烧云渐渐黯淡，殿内烛火亮起，暮色彻底漫进殿内时，屏风后终于传来环佩叮当的轻响。
叶瑶汐提着浅蓝色的裙摆，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般蹦出来，发间绢花随着动作轻颤，珍珠项圈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陛下快看！”她转了个圈，裙摆旋成绽放的白莲，绣着金线蝴蝶的软缎鞋尖轻点地面，“我这样好看吗？”
楚景钰垂眸看了看，“不是都一样？”
话虽如此，又仔细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个遍——蓝色的襦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眉间一点花钿更添几分灵动，发间混着独特的香气，随着她的动作萦绕身侧。
叶瑶汐顿时鼓起腮帮子，狐狸尾巴气得在身后甩来甩去：“果然是首男！一点都不懂！”
她气呼呼地走到他面前，“这襦裙是用江南进贡的流云纱裁的，发间的绢花是我亲手做的，还有这香水......”
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罢了罢了，跟你说也是白说！我们赶紧走吧，再磨蹭下去，夜市的糖葫芦都要被抢光了！”
说着，她拽住他的手就往外走，蓬松的尾巴左右摇摆碰到他的手腕，毛茸茸的触感混着少女温热的掌心，惹得楚景钰唇角微微上扬。
他任由她拉着穿过重重宫阙，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落在她发间，恍惚间竟觉得，这满宫灯火都不及眼前小狐狸半分鲜活明亮。
叶瑶汐掀开马车帘子，迫不及待地钻进车厢。
楚景钰随后落座，正要开口吩咐青枫启程，叶瑶汐突然凑过来，“陛下，我们现在这算约会！”
她眼睛亮晶晶的，脸颊因为兴奋泛着红晕，狐狸尾巴不自觉地在两人之间晃来晃去。
“约会？”楚景钰挑眉，伸手按住她不安分的尾巴，指尖陷入柔软的绒毛里，“这是什么意思？”
叶瑶汐眨了眨眼，从他手中抽出尾巴，却又故意蹭了蹭他手背：“就是未婚男女单独出去！一起逛街、看灯、吃东西......”
她掰着手指细数，“就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偷偷溜出家门，享受只属于彼此的时光。”
说到最后，她声音渐渐低下去，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晕。
楚景钰望着她不自在地揪着裙摆的模样，喉间溢出轻笑。
他往前倾身，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这么说，你我也算情投意合？”
“谁、谁和你情投意合了！”叶瑶汐猛地往后缩，却撞上车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揉着脑袋，气鼓鼓地瞪着他：“我只是给陛下解释词义！”
“解释得甚好。”楚景钰靠回软垫，目光却牢牢锁着她，“既如此，朕倒要好好履行‘约会’的规矩——”
他抬手敲了敲车壁，马车缓缓启动，“先带你去吃好吃的。”
叶瑶汐顿时忘记了方才的窘迫，眼睛又亮起来：“有没有烤肉啊？嘿嘿。”
她的尾巴再次欢快地摇晃，不小心扫到楚景钰的腿，又被他一把捞起来抓在手里揉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