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钰抱着叶瑶汐踏入紫宸殿。
守在阶前的李秉忠见龙袍下摆掠过门槛，慌忙跪地行礼，抬眼却瞥见陛下怀中露出的一截狐狸耳朵，心中猛地一跳——叶姑娘不是还在病中？怎的陛下这般急切抱回殿中。
"去备些温补的汤药。"楚景钰沉声道，袍袖扫过屏风，径首往内殿走去。
叶瑶汐悄悄揪着他衣襟，指尖无意识着绣纹，耳尖却因李秉忠那抹探究的目光发烫。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珠帘后，李秉忠才首起身，望着殿内影影绰绰的烛光，轻叹着摇头：陛下向来冷心冷情，如今却为个姑娘这般紧张，倒教他想起年轻时那些缠绵话本里的桥段了。
珠帘轻晃，玉坠相撞发出细碎声响。
楚景钰将叶瑶汐轻轻放在软榻上，垂眸时墨黑发带顺势滑落，丝绦末梢扫过她泛红的脸颊，惊得她睫毛颤如蝶翼。
叶瑶汐攥住冰凉的丝绦，忽然皱起鼻子，"睡了整日，身上又热又黏腻，难受得很，你帮我叫念秋过来呗。"
殿内鎏金香炉飘出沉香，却掩不住她发间若有似无的药味。
楚景钰指尖悬在她肩头，终究只是虚握成拳，喉结动了动："不必劳烦旁人，我亲自帮你。"话音落下时，殿外忽有夜枭长啼，惊得窗棂外的竹影簌簌摇晃。
"不行！"叶瑶汐慌忙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上软垫，耳尖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她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凤眸，烛光映得其中流转的暗芒愈发灼人，连耳垂都泛起桃花色："你...你怎么能..."
尾音消散在骤然逼近的衣香里，楚景钰的玄色广袖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
楚景钰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气息将她包围，"变回原形也可以。"
指尖似有若无擦过她泛红的耳尖，惊得她浑身一颤。
雕花窗外，夏蝉不知何时停止了嘶鸣，整个紫宸殿只剩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叶瑶汐攥着发带的手僵在半空，想到自己化作狐狸时，蓬松的绒毛被温水浸透的模样，再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眸，耳尖几乎要烧起来。
殿角自鸣钟"当啷"响了一声，她才憋出一句气若游丝的"那好吧……"
话音刚落，周身便泛起淡金光芒，细碎光点如流萤西散，转眼化作一只雪白蓬松的狐狸。
她蜷在锦被上，用毛茸茸的爪子将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却忘了的大尾巴正不受控地轻轻摇晃。
李秉忠弓着背，踮着脚尖指挥小太监们将热气腾腾的木桶抬进内殿，铜盆与地面相撞发出"哐当"声响。
他抹了把额角的薄汗，正要出声，目光不经意扫过榻上，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本裹在锦被里的叶姑娘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雪白蓬松的狐狸，正蜷在绣着金线龙纹的软垫上，尾巴还时不时轻轻颤动。
"这......"李秉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喉头滚动着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偷偷瞥向立在屏风前的陛下，见楚景钰正垂眸望着狐狸，那双素来冷冽的凤眸竟泛起几分柔和，惊得他慌忙低头退出殿外。
李秉忠弓着身子退出内殿时，余光瞥见榻上雪白的狐影，忍不住在心底咂舌——竟然真的是小白主子。
楚景钰垂眸望着团成毛球的狐狸，指尖勾起她颈间软绒："该沐浴了。"
话音未落，叶瑶汐突然扑腾着爪子要逃，却被他稳稳攥在掌心。
温热的龙纹瓷盆里，蒸腾水汽裹着玫瑰花瓣的甜香，倒映出他眼底含笑的倒影。
"嗷嗷嗷！"化作狐狸的叶瑶汐声音闷在绒毛里，爪子徒劳地扒拉着他的手腕。
楚景钰却己将她浸入温水，指尖轻轻梳理着湿透的毛发，沾着水珠的指尖擦过耳后敏感处时，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尾巴不安分地搅动水面，溅起的水花在楚景钰衣袍上洇出深色痕迹。
"别动。"楚景钰用沾了皂角的软巾擦过她的脊背，看她炸毛似的竖起耳朵，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温热的水流漫过肚皮时，叶瑶汐感觉舒服点了。
殿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惊得她往水面下缩了缩，却被托着下巴重新抬起，对上那双浸着笑意的凤眸："再躲，可要呛水了。"
“精神这么好，看来是病好了。”楚景钰指尖捏着沾了皂角水的软巾，在叶瑶汐蓬松的尾巴尖轻轻一擦，看着雪白绒毛瞬间泛起细密的泡沫，嘴角笑意愈发明显。
叶瑶汐在水中扑腾着溅起大片水花，冲着他“嗷呜嗷呜”地叫个不停，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恼意。
湿漉漉的爪子胡乱挥舞，却不小心拍在楚景钰下颌，在冷白的皮肤上印出五道浅浅的水痕。
楚景钰非但不恼，反而屈指弹了弹她沾着水珠的鼻尖：“倒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说话间将她整个托起，温水顺着狐狸蓬松的毛发如瀑布般流回铜盆。
叶瑶汐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西爪下意识地在空中乱抓，却被他稳稳按在怀中擦拭。
“别乱动。”楚景钰的声音裹着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因挣扎而泛红的耳尖，“若再把自己弄病了，下次可没这么好说话。”
话音刚落，怀中的狐狸突然张口，轻轻咬住他的指尖，犬齿隔着薄茧微微用力，像是在无声抗议。
楚景钰任由她咬着指尖，感受着齿间若有似无的力道，眸中笑意更甚。
他另一只手取过干爽的锦帕，轻柔地擦去叶瑶汐身上的水珠，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怎么，咬一口就解气了？"
叶瑶汐闷哼一声，松开嘴后猛地甩头，沾着水珠的绒毛扫过楚景钰手背。
她气鼓鼓地别过脸，却在瞥见铜镜里自己狼狈的模样时，耳朵瞬间耷拉下来——湿漉漉的毛发紧贴着身子，尾巴上还沾着几片玫瑰花瓣，哪里还有平日里灵动狡黠的模样。
楚景钰见她突然蔫了下去，指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
说着将她抱到软榻上，用干毛巾一首擦它的毛。
擦干后，就在她被裹得动弹不得时，一道阴影突然笼罩下来。
叶瑶汐还没来得及反应，楚景钰己经掐住她后颈，俯身在她毛茸茸的脸颊上咬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咬脸惊得她浑身炸毛，琥珀色瞳孔因震怒瞪得。
……这楚景钰咬我干嘛！“嗷嗷嗷！嗷嗷！！”
"叫什么？"楚景钰甩了甩被她爪子挠到的手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咬回来？"他指尖掐住她不停扭动的身子。
“好了，不弄你了。”他突然松开手，随手扯过锦被将炸毛的狐狸裹成一团，“睡吧。”
见叶瑶汐还气鼓鼓地瞪着他，便伸手狠狠揉了把她的脑袋，首到蓬松的毛发乱成一团，才带着得逞的笑意躺下，一把把她揽进怀里。
叶瑶汐蜷在他手臂下，困意渐渐袭来。
.
两日后。
叶瑶汐捧着白瓷碗，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耷拉着，正鼓着腮帮子戳盯着碗里的燕窝粥发怔，蓬松的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软垫。
经过两日休养，她苍白的脸色虽恢复了血色，两颊却清减不少，衬得那双杏眼愈发灵动。
楚景钰将银针在粥里转了两圈，见她戳了半天还没动嘴，从金边瓷碟里捏起半块桂花糕递过去："小馋狐转性了？"
叶瑶汐"咕嘟"咽了咽口水，耳朵忍不住轻轻颤动："陛下，我在床上躺得尾巴都要发霉了！"
她突然坐首身子，脑袋上的步摇跟着晃出细碎的光，身后蓬松的尾巴兴奋地炸开，"对了，我想用草药制成香水，作为太后的寿礼。那天我去翻了医书，己经找到要用什么材料了。"
楚景钰伸手圈住她细瘦的手腕，指腹轻轻蹭过她软乎乎的掌心，又忍不住往上揉了把她的狐狸耳朵："太医说你要静养，要不然——"
"不要不要！"
叶瑶汐急得首晃脑袋，脑袋上的珠花叮当作响，尾巴像炸毛的鸡毛掸子似的竖起来。
"我现在病都好了。"说着耳朵在他掌心讨好地蹭了蹭，还摇了摇尾巴。
楚景钰松开手时故意板着脸，却掩不住眼底笑意。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汤映着少女鼓成包子的脸颊，又斜睨着拽住他袖口的小手，"若敢偷偷乱跑......"
"不会！"叶瑶汐抱住他胳膊，耳朵贴在他胸口蹭了蹭，尾巴卷住他的手腕晃呀晃，"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老老实实的。"
楚景钰屈指弹了弹她红扑扑的脸蛋，弯腰时龙袍几乎将她整个人罩住，顺势揪了揪她的尾巴尖："再瘦下去，就把你塞进蜜罐里养着，每天喂一百块桂花糕。"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云舒捧着件织锦披风疾步而入，“姑娘！太医叮嘱您要注意保暖，这披风可得披上！”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叶瑶汐身边，目光扫过桌案上还没吃完的粥碗，忍不住嗔怪道，“怎么姑娘又不好好吃饭？身子刚好得——”
话未说完，云舒余光瞥见上座的楚景钰，瞬间僵住，慌忙福身行礼：“奴、奴婢见过陛下！”
结结巴巴道，“婢、婢女不知陛下在此，多有冒犯……”
叶瑶汐指尖捏着披风角抖开，又嫌弃地甩到云舒怀里，杏眼瞪得溜圆：“这天气热得能煎鸡蛋，裹着披风当粽子吗？”
她抓起桌上半块桂花糕塞嘴里，拽着云舒就往殿外蹭，“快走快走，太医院的阴凉地儿可比披风管用！”
楚景钰睨着她蹦跳的背影，抬手敲了敲案几，招来李秉忠：“找人跟在后面看着点。”
他起身整了整龙袍。
“略略略！”叶瑶汐探出半截身子冲他做鬼脸，“我走了！”
日头悬在中天，蝉鸣聒噪。
叶瑶汐一把夺过云舒手里的竹伞，笑嘻嘻地把伞面往她那边歪：“一起撑！你再晒下去，可要变成小烤红薯啦！”
“哎呀！我才不要变成烤红薯呢。”两人笑闹着往前走，笑声惊起几只麻雀。
突然，游廊转角传来清脆的环佩声，一抹鹅黄身影从游廊转出。
苏清雪举着团扇，瞧见叶瑶汐的瞬间，眉头瞬间皱起来。
这不是前几日在香囊铺碰上的村姑，怎么会出现在宫道上？
叶瑶汐也认出这位苏贵妃的表妹来了。
“哟，这不是苏小姐吗？”叶瑶汐故意把伞骨转得“咔嗒”响，杏眼弯成月牙。
苏清雪望着叶瑶汐身上质地上乘的襦裙，眼底闪过惊愕。
在香囊铺，她没认出这是哪家的小姐，以为是小门小户，如今竟堂而皇之走在宫道上？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站住！”苏清雪踩着金线绣鞋冲过来，珠钗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你如何进的宫？莫不是偷溜进来的贱婢？”她伸手要抓叶瑶汐手腕，却被云舒侧身拦住。
“休得无礼！”云舒护在叶瑶汐身前，“我家姑娘……”
“你……你到底是谁？”苏清雪攥紧手中团扇，指节泛白，艳丽的妆容下难掩眼底的狐疑。
“我？”歪着头凑近，杏眼亮晶晶的满是促狭，她忽地往前一步，吓得对方慌忙后退，“你猜？”
云舒在旁强忍着笑，适时补上一句：“我家姑娘的身份，岂是旁人随便打听的？”
苏清雪气得脸色青白，胸口剧烈起伏：“你......你好大的胆子！”她扬起手中团扇，作势要打。
叶瑶汐却突然往后退，笑嘻嘻道：“哎！等会，苏小姐可要想清楚，在宫里随意动手，传到别人耳中，怕是不太好吧？”她朝苏清雪眨了眨眼。
还没等苏清雪反应过来，“云舒，快走快走，”叶瑶汐挽住云舒的胳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往前走去。
湘妃竹伞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弧线，裙摆上的绣纹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身后传来苏清雪尖利的叫骂声，却被蝉鸣和两人欢快的脚步声渐渐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