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篮球场的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脸颊滚烫得能煎鸡蛋。她慌不择路,一头冲上了横跨京州河的那座老石桥。
黄昏的风带着河水的湿气,吹拂着她汗湿的鬓角,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她脸上的热意。她扶着古朴的石栏杆,大口喘气,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桥下,京州河被夕阳染成一条流淌的碎金带,波光粼粼,映照着两岸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车流在桥的两端穿梭,尾灯拉出一道道流动的光线。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急促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江辞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绷紧了身体,手指用力抠着冰凉的石头栏杆,努力维持着最后的“高冷”姿态。
左淮高大的身影停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他也喘着气,汗湿的背心贴在身上,勾勒出起伏的胸膛轮廓。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几乎将江辞娇小的身影完全笼罩。他身上蒸腾的热气和运动后特有的、带着阳光和汗水味道的荷尔蒙气息,霸道地将她包裹。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步,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又仿佛只需一个动作就能打破。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风声、水声、彼此的呼吸声和远处城市的喧嚣。
“跑什么跑!” 左淮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他往前挪了半步,距离更近了些,江辞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拂过她的后颈,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老子……我追了你三条街!”
江辞的心跳漏了一拍。“老子”两个字像根小刺扎了她一下。她猛地转过身,仰起头,努力瞪着他(虽然身高差让她气势弱了一半):“谁让你追了!还有!不许说脏话!”
她的声音因为喘息和羞恼而微微发颤,脸颊在落日熔金的光线下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琉璃,带着未消的羞怒和一种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嗔。
左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一愣,随即看到她因为生气(或者别的?)而更加生动的脸庞,心里那点委屈瞬间被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取代。他低头看着她,眼神专注,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探究。
“哦。”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带着点笨拙的顺从,“不说就不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的发丝,落在她因为喘息而微微起伏的胸口,眼神暗了暗,又飞快地移开,看向桥下流淌的碎金。“那……你看我打球,看了多久?”
这个问题像一颗炸弹,瞬间把江辞好不容易武装起来的“傲娇”炸得粉碎!
“谁……谁看你了!少自作多情!” 江辞像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眼神慌乱地西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左淮,“我是……我是刚好路过!对!路过!顺便……顺便给你送水!” 她努力强调“顺便”两个字,试图撇清关系。
“路过?” 左淮挑眉,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个痞痞的弧度,身体又往前倾了一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气,“从你家‘路过’到我家小区后面的球场,再‘路过’到这桥上?江傲娇,你这路绕得够远的啊?” 他刻意拖长了调子,语气充满了促狭。
“你管我!” 江辞恼羞成怒,抬手就想推开他靠得太近的胸膛,手指却在触碰到他汗湿、滚烫且坚硬肌肉的瞬间,像被电流击中一样猛地缩了回来!指尖残留的触感让她心跳彻底失控,脸更红了。
就在这时,一对牵着金毛遛弯的中年夫妇慢悠悠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妻子看着这对在桥边“对峙”的年轻人,女孩面红耳赤,男孩眼神灼热,忍不住掩嘴笑着对丈夫低声说:“瞧瞧,年轻真好啊!吵个架都跟演偶像剧似的,多养眼!”
丈夫也笑呵呵地点头:“可不是嘛,这小伙子,追得够紧的,看把姑娘羞的!”
金毛也凑热闹似的“汪”了一声,好奇地看着他们。
路人的调侃清晰地传入耳中,江辞简首要原地爆炸!她恨不得把脸埋进桥墩里!
左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观众”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耳根又红了,但看着江辞那副羞愤欲绝、恨不得钻地缝的样子,心里那点促狭和得意又占了上风。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了点音量,对着那对走远的夫妇背影喊道:“阿姨!不是吵架!我哄我女朋友呢!”
“左淮!你胡说什么!” 江辞瞬间炸毛,像只被惹怒的小猫,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抬起脚就想去踩他!这个混蛋!谁是他女朋友!
左淮灵活地往后一躲,看着江辞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得更加灿烂,露出一口小白牙,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他喜欢看她为他情绪波动的样子,无论是生气还是害羞,都比她冷冰冰地晾着他好一万倍!
“哎哟!年轻就是火力旺!” 又一声调侃传来。这次是两个骑着共享单车呼啸而过的少年,其中一个还吹了声口哨:“哥们儿!加油啊!嫂子真漂亮!”
“闭嘴!” 江辞和左淮同时扭头,冲着单车少年消失的方向吼了一句,吼完又同时愣了一下,对视一眼,随即又飞快地各自移开目光,气氛更加微妙。
江辞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暧昧又尴尬的气氛烤熟了。她深吸一口气,决定速战速决,找回主动权。她板起小脸,努力忽略自己还在发烫的脸颊和狂跳的心脏,瞪着左淮,把话题强行拉回正轨:“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586分怎么了?京州理工很丢人吗?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看不起你?!”
一连串的质问像小炮弹一样砸向左淮。
左淮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看着江辞那双因为认真质问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轻视或嘲讽,只有纯粹的困惑、恼火和……一丝他不敢深究的关切?
心底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自卑和烦躁,又被她首白的质问勾了起来。他别开脸,看向河面,声音闷闷的:“……没什么丢人的。就是……跟你比,差远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美院是京大的地盘……我们学校……隔得远。”
“隔得远怎么了?!” 江辞气结,往前一步,几乎要贴上他,“京州就那么大!坐地铁半个小时就到了!你脑子是不是被篮球砸坏了?!谁规定谈恋爱……呸!谁规定……朋友之间非得在一个学校了?!” 她一时嘴快,差点说出那个让她心跳骤停的词,赶紧改口,脸颊又烧了起来。
“朋友?” 左淮捕捉到了她话语里的慌乱,猛地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身体因为她的靠近而微微绷紧,“江傲娇,你当老子……我傻?谁家朋友会像你那样盯着我看?” 他眼神带着侵略性,又往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了距离。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一种不容逃避的炽热。
“你……!” 江辞被他逼得后退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石栏杆,退无可退。他身上的热气和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头晕目眩。那句“盯着我看”更是让她羞愤欲死,她扬起手想打他,“你闭嘴!不许提!也不许说脏话!”
她的手在半空中被左淮一把握住!
手腕被一只滚烫、带着薄茧的大手紧紧握住,那力道不容挣脱,却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肌肤相贴的触感像电流般窜遍全身,江辞浑身一颤,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左淮。
左淮也愣住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抓住她的手。那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皮肤细腻微凉,握在掌心里,却像握住了什么滚烫的珍宝,让他舍不得松开。他低头,看着江辞因为震惊和羞恼而瞪圆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微微张开的、泛着水光的红唇……
桥上的路灯“啪”地一声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晕瞬间驱散了暮色,将两人笼罩在一个小小的、暧昧的光圈里。
晚风拂过,吹动江辞颊边的碎发,也吹乱了左淮额前汗湿的刘海。周围的车流声、人声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和心跳声。
左淮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握着江辞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分,声音低哑得不像话,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磁性,还有一丝……委屈巴巴的耍赖?
“老子……我……不说脏话,怎么证明……老子稀罕你啊?”
轰——!
江辞的大脑彻底宕机!
世界安静了。
只剩下那句带着粗粝又首白、笨拙又滚烫的“稀罕你”,在暖黄的路灯光晕里,在流淌的碎金河面上,在她被紧紧握住的手腕脉搏处,疯狂地、反复地回响。
她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傲娇,忘记了所有……只是呆呆地看着左淮那双近在咫尺的、写满了认真、紧张和浓烈情愫的眼睛。
左淮看着她瞬间呆滞、红霞满布的脸庞,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那双仿佛盛满了整个星河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紧张又期待的模样……
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微微用力,将她拉得更近。
暧昧的空气,在黄昏的大桥上,在路人的目光里,在暖黄的灯光下,在两人交缠的呼吸间,彻底凝固、升温、燃烧。
大桥见证了黄昏的浪漫,也成了少年少女心事的渡口。
一句“稀罕你”,笨拙如石,却击碎了傲娇的坚冰,漾开了心湖的涟漪。
紧握的手腕是无声的宣言,暖黄的灯光是暧昧的序曲。
河水流淌,车灯如梭,而他们的世界,在这一刻,只剩下彼此眼中再也藏不住的、呼之欲出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