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林修还沉浸在即将成为“年薪二十万特聘研究员”的巨大喜悦中，感觉人生己经达到了巅峰。
后一秒，系统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警告，就像一盆来自北极的冰水，从他的天灵盖当头浇下，让他从里到外，凉了个彻彻底底。
【……DNA链第17号染色体长臂p13.3区域……】 【……自发性碱基对序列重组……】 【……与您自身的‘遗传语言’进行底层数据同步……】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构成了一段让他毛骨悚然的、堪比恐怖片预告的宣言。
他的脚步，猛地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苏沐阁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停下脚步，关切地回头看他。
林修缓缓地抬起自己的手，在路灯下怔怔地看着。这只手，还是那只手，五指分明，有血有肉。但此刻在他眼中，这只手仿佛变成了一串由无数个A、T、C、G组成的、正在被悄悄篡改的源代码。
“学姐……”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我突然想起来，我宿舍的窗户好像没关，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这是一个蹩脚到不能再蹩脚的借口。
苏沐阁看着他那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和躲闪的眼神，秀眉微蹙。她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好，那你快去吧。合同的事，明天我再找你。”
“好！学姐再见！”
林修如蒙大赦，几乎是落荒而逃，头也不回地朝着宿舍的方向狂奔而去。
苏沐阁站在原地，望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困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喃喃自语：
“这个家伙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林修一口气冲回宿舍，反锁上门，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系统！系统！出来！”他在脑海中疯狂地咆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序列重组’？什么叫‘数据同步’？我……我是在变异吗？我会不会长出三个头八条腿？！”
系统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用它那标志性的、波澜不惊的机械音，给出了一个让林修更加绝望的回答。
【无法解析。】 【系统的核心功能是‘沟通’，而非‘预测’。根据现有数据推断，您的身体正在为了更好地兼容并使用更高层级的‘语言’能力，进行底层的硬件优化。此过程的最终结果，不在系统当前的可计算范围内。】
硬件优化？ 林修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你当我是电脑呢？还硬件优化？这是我的身体！我的DNA！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无良厂商强制安装了盗版操作系统的用户，现在这个破系统告诉他，为了更好地运行，它要开始自己动手改造主板和CPU了！而且还不能保证改造完不会蓝屏！
“那我……我能阻止它吗？”林修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不能。】系统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感情，【“语言”的同步是不可逆的。恭喜您，宿主，您即将踏入一个全新的领域。请……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林修感觉自己快疯了。他站起身，在宿舍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他走到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
头发还在，眉毛还在，鼻子眼睛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他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脸，有痛觉。
一切，好像都没什么变化。
也许……是系统在危言耸听？只是微量的重组，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就在他试图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一种极其古怪的、前所未有的感觉，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深处，涌了上来。
那是一种……渴望。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某种东西的强烈渴望。
不是想喝水，不是想吃饭，也不是想打游戏。
他……他突然，好想……好想去晒晒太阳。
不，不是那种冬天里懒洋洋晒太阳的感觉，而是一种……类似于植物进行光合作用般的、对光能的本能渴求！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尖叫着：“光！我需要光！给我阳光！”
林修的表情，凝固了。
他缓缓地、僵硬地走到阳台，拉开窗帘。今晚没有月亮，只有远处城市传来的、微弱的霓虹灯光。他伸出手，沐浴在那片微不足道的光芒里，竟然真的感觉到了一丝……一丝微弱的、仿佛被充电般的舒适感。
完了。 林修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不是在变异。 他感觉，自己好像……正在慢慢地，变成一株……植物？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镜子前，再次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一次，他看得无比仔细，连一个毛孔都不放过。
然后，他看到了。
在他的左眼瞳孔深处，如果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在灯光下仔细观察，会发现有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几乎无法察观的……淡淡的绿色纹路。
那纹路，像一片初生的、最微小的……嫩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