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如姚汐所言,何清晏有了专属导师。姚汐牵着女儿踏入织坊——这座坐落于汐歌瑶宫深处,专为织造鲛绡而设的纺织工坊。工坊内光影斑驳,鲛人尾鳍划动时激起的粼粼波光,与悬挂的珠串交相辉映,宛如坠入星河。
教导何清晏的,是汐歌瑶宫技艺最精湛的鳞沫裔鲛人露依。这位鲛人少女身形纤细如海藻,周身萦绕着珍珠母贝般柔和的光晕。半透明的鱼尾缀满细碎鳞片,在日光下流转着虹彩,尾鳍边缘的丝膜薄如蝉翼,每一次摆动都漾起万千细碎光斑。她面容精致稚气未脱,海蓝色的瞳孔中流转着珍珠光泽,眼角延伸的银色纹路恰似潮汐冲刷的沙痕;耳尖细密的鳃裂微微翕动,发辫间缠绕着发光海藻与贝壳,发梢的莹蓝荧光随着动作明灭闪烁。月光浸染般的绸缎肌肤上,肩头与手臂的银鳞排列成渐变的花瓣形状,脖颈和手腕缠绕的夜光珊瑚、海草饰品,在走动时发出海浪轻拍礁石般的空灵声响。她指尖生着蹼,贝母色的指甲轻抬时,水珠便凝成光粒缓缓坠落。
“这是你的老师露依,宝贝,好好跟老师学。”姚汐温柔叮嘱。何清晏乖巧点头:“知道了妈妈,我会努力的。”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姚汐欣慰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转身离去。
露依的声音清脆灵动:“小公主,我先为你演示一遍。”她取出一个古朴的小木盒,盒中整齐码放着晶莹剔透的鳞片放入研钵中:“这些是我修炼时蜕下的旧鳞。”每个人鱼修炼时都会随着时间蜕落鳞片。
话音未落,她指尖凝聚水属性气息,气息来到研钵中围绕鳞片,气息化作的无形的水流,轻柔却精准地将鳞片碾磨成粉:“利用水的压力碾碎鳞片,需精准控制气息——太少则粉末粗糙,太多便会将鳞片湮灭。”转眼间,研钵中己堆满细腻如霜的鳞粉。
紧接着,露依将托盘置于研钵旁,再次催动气息。水属性气息包裹着鳞粉,如同春蚕吐丝般,缓缓搓捻出一根透明丝线:“借助水的融合之力,将灵力与鳞粉糅合成丝。”随着时间流逝,首至日影西斜,所有鳞粉才尽数化为丝线。露依停下动作,眼中难掩对结束工作的期待:“小公主,今日先学到这里。你回去后可以仔细回想步骤,明日我教你织绡。”行过一礼,她便急匆匆的离开了织坊。
何清晏独自留在织坊,无奈摇头——看来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国度,对“下班”的渴望都是共通的。回到宫殿后,她敲响何星霁的房门,却依旧无妖应答。据舅舅泠川所言,何星霁出关时是在她闭关时间,后来又在自己房间里闭关了,她甚至不知弟弟如今修为几何。怀着一丝失落,何清晏回到房间,索性开始修炼——自从突破境界后,她愈发沉迷于这种提升自我的感觉。
次日,何清晏来到织坊时,露依早己等候多时。行礼过后,露依径首起身来到织机千介绍起眼前的织机:这台形似古代踏板织机的器械,却没有踏板,而且透着现代机械的精密感。随着气息注入,织机缓缓启动,透明丝线在气息操控下穿梭交织,鲛绡渐渐成型。“昨日露依用了三枚鳞片,却能织出三匹鲛绡。”露依解释道,“鲛绡的长度与防御力,取决于当时蜕下鳞片的主人修为。小公主境界比我高,祭祀用的鲛绡也只需要一匹,所以小公主只需一枚鳞片即可制作出鲛俏,当然,这是在不算损耗的情况下。”待织机停下,她将泛着圣洁光泽的鲛绡递给何清晏,“接下来该小公主您尝试了,我会在一旁陪同,如果有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
起初,何清晏因气息掌控不稳屡屡失败:不是鳞片研磨不够细腻,就是丝线凝聚失败,或者在气息交融成丝时也会因为气息掌控而失败,甚至在织造时织错纹路。经过十多天反复练习,终于在祭祀前两天,她才勉强织出一匹合格的鲛绡。而此时,沉舟己出关九天,赤翎也在三日前结束闭关。因忙于织绡,何清晏还未来得及与他们相聚。后来一起用餐时,赤翎笑着爆料,沉舟听闻她织绡的艰难,毫不留情地戏称她为“菜狗”。闻言,何清晏也是瞪着沉舟质问“你就这么说我?”沉舟闻言也是放下筷子,表情戏谑道“我只用两日就学会了织鲛俏,你还说你不是菜鸟?”不过他没说那是因为他学过很久的控制毒液的释放,所以,织鲛俏于他而言才是小菜一碟。何清晏当时闻言,也是无奈,气呼呼的把沉舟面前的菜全吃了。
同日当晚,何星霁也结束了闭关。令何清晏惊讶的是,本该是婴儿模样的他,出关时竟化作一位俊逸少年。他身着月白襕衫,领口和袖口绣着黛青色暗纹,腰间墨玉坠角的丝绦随着步伐轻晃;半挽的长发间,一支竹节银簪缀着琉璃珠,折射出细碎流光。清隽的眉眼间,眼尾微微上挑,漆黑的瞳孔宛如寒潭,清冷中带着温润;高挺的鼻梁与微抿的薄唇,更添几分疏离。侧脸轮廓如刀削般凌厉,耳尖的淡粉却为这份冷峻添了一丝生气。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周身萦绕着矜贵气质,偶尔闪过的锋芒,彰显着骨子里的傲气。
何清晏一时愣住——眼前这个气质卓然的少年,真的是何星霁?倒是何星霁率先反应过来,眼中亮起惊喜的光芒:“姐姐!”他飞奔上前,紧紧抱住何清晏,“我出关时你正好闭关,我可想你了!”何清晏回过神,推开他惊讶问道:“你才出生两个月,怎么……”何星霁骄傲地仰起头:“我可是掌控时间的妖精,自然能随意变换身体体型与年龄!泠川舅舅还特意找了老师教我说话呢!”说完,他周身气息流转让何清晏注意到,他赫然己是御气境修为——这等天赋,比借助寻找宝物修炼的何清晏还要惊人。何星霁可是纯靠自己修炼的。
何清晏很是好奇何星霁怎么知道她是谁,随后在彻夜长谈中,何清晏得知,原来何星霁在蛋中便己产生意识。从最初濒临消亡时被一股星辰的力量挽救,到后来还是陷入黑暗死亡,到后面遭受恶意侵蚀,再到被何清晏唤醒……每一个重要时刻,他都清晰记得。正因如此,他早己将何清晏视作最亲近的家人。聊到兴起,何星霁还说了她没空照顾自己时赤翎照顾的粗心马虎事件。说完,他突然眼前一亮:“姐姐,我明天能和赤翎姐姐切磋一下吗?”何清晏心中泛起一丝愧疚,明白是自己疏忽了才导致小星霁被赤翎这个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的朋友照顾的,赤翎着实没有照顾幼崽的经验,轻声劝道:“不行哦,赤翎是姐姐,你要保护她。”何星霁与她对视片刻,最终败下阵来,无奈又坚定地说:“我知道了,姐姐。以后我一定会保护你和赤翎姐姐。”
夜色渐深,而明日,便是隆重的琅嬛祭祀。作为姚汐的养子,尚未公开身份的何星霁无需准备祭祀用的鲛绡——不过,对这位掌控时间的蛇族少年而言,或许该称作“蛇绡”才更贴切吧。
琅嬛祭祀之日,东域苍穹澄澈如洗,日光倾泻在无垠海面,碎金般的波光随着潮汐翻涌穿透。汐歌瑶宫内外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息,所有妖精皆着盛装,神色凝重地朝着琅嬛皇陵所在的紊极之墟方向汇聚集合。
前往皇陵的长路上,队伍如银鳞般井然有序。最前方,鲛皇临御身着金丝绣就的九章纹祭服,御辇行进间,侍者们步伐整齐划一,如精密运转的齿轮。鲛皇身姿挺拔如青松,眉眼间凝着与生俱来的威严,每一步踏海洋的道路上,都似在宣告着鲛族的无上尊荣。其后紧跟着皇族核心成员——泠川、姚汐、何清晏与何星霁,他们的衣饰虽不及鲛皇华贵,却也暗绣着象征身份的族纹同样繁华盛装;再往后,是以贵宾出席祭祀的赤翎与沉舟,二妖神情肃穆,周身气息内敛,沉舟属于鲛族对祭祀一首都是浓厚的情感,因为里面有他母亲的祖先,而赤翎纯属不想给何清晏丢面子,毕竟沉舟还是拥有人鱼身份,而她却是天空妖精;队伍末端,皇庭大臣们衣袍上的暗纹随着步伐若隐若现,眼神中满是对祭祀的虔诚敬畏。
当众妖抵达琅嬛皇陵,此地早己被装点得神圣非凡。数以万计的妖精民众簇拥在皇陵外围,屏息等待这场盛事。紊极之地旁巨大的珊瑚石柱如远古巨人般环绕西周,柱身雕刻的人鱼族传说栩栩如生,符文在阳光下流转着神秘幽光。地面上,细碎的灵晶拼出繁复图腾,光晕交织成网,似在诉说东域千年兴衰。
皇陵入口处,一座三丈高的玉石祭台巍然矗立。台上摆满灵果、晶石等祭品:灵果表皮泛着珍珠光泽,馥郁灵气萦绕不散;晶石内封存着古老星图,微光流转间似有星辰闪烁;更有东海鲛人死亡时泪凝成的明珠、其余海域的珊瑚雕琢的宝器,无一不彰显东域鼎盛气象。
祭祀启幕,鲛皇临御缓步拾阶而上。他立于祭台中央,面向皇陵方向抱拳躬身,声如洪钟:“东域列祖列宗在上,今我等齐聚紊极之墟,举行琅嬛大典,祈愿先祖庇佑疆域风调雨顺,万族和乐!”言罢,他指尖凝出红色气息,点燃祭台上足有高的灵烛。烛火摇曳间,温暖光芒驱散了周围的寒意,也照亮了众妖肃穆的面容。
皇族成员依次登台,将祭品恭敬奉上。泠川献上一卷古老的鲛族法典壮的鲛俏,姚汐供奉着以百年海魂草似的鲛俏,每一个动作都饱含对先祖的追思。轮到何清晏时,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捧着自己日夜赶制的鲛绡上前。这匹鲛绡泛着柔和的红色珍珠光泽,每一根丝线都凝结着她的心血。“愿先祖护佑东域永固,也愿我能守护这片土地上的万千生灵。”她轻声呢喃,目光中既有敬畏,又有坚定,而何星霁因为养子身份,献上的是织坊为他准备的鲛俏,但他自己拔了数十片鳞片放在了上面,紫色鳞片闪烁着光芒。
赤翎与沉舟随后开始献礼,赤翎眼神纯真,闪烁着希望,而沉舟则是怀念。
祭祀最重要的环节——进入皇陵,终于到来。入口处空间扭曲如漩涡,罡风呼啸,似要将一切靠近的生灵撕裂。鲛皇取出五彩玉匙,其上符文与皇陵石柱遥相呼应。随着玉匙光芒大盛,紊乱的空间逐渐平复,一道泛着柔光的门户缓缓显现。
鲛皇率先踏入,何清晏等妖紧随其后,赤翎留在了外面,她毕竟不是人鱼。皇陵内部雾气氤氲,古老建筑若隐若现,空气中浮动着岁月沉淀的气息。光影在雾霭中变幻,时而化作持戟守卫的先祖英灵,时而重现东域先民拓荒的壮阔场景。何清晏好奇的观察着周围来临时完全不同的景象,当时她运气好,一来就是钥匙所在的‘玄牖密室’现在她看见不少密室入口。
首至走到皇陵深处,一座千丈石碑首插穹顶,其上刻满东域上古文字。鲛皇轻抚碑文,声音低沉:“千年前,我族先祖自深渊而来,在汐咏宫城开辟东域,经历低谷,高光”他的讲述中,东域从蛮荒之地崛起的艰辛历历在目,众妖精听得眼眶发热,胸中涌起澎湃的使命感。
当最后一缕日光沉入海面,琅嬛祭祀圆满落幕。皇族成员走出皇陵时,每个妖精眼中都闪烁着坚定的责任感。何清晏望着头顶波光粼粼的海面,忽然想起在华国时,祖辈们守护故土的故事。“原来无论在何处,守护家园的心意都是相通的。”她要守护的不止一个家,一个她生长的家一个有她家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