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凤婶家出来，阙代柔又避着人在村里转了几圈。
村子西周有不少小路通往山里，就是不知道哪一条才是出去的路。
这天气，鹿肉就算腌制过了也存放不了太久。村长那老狐狸准得赶在肉坏之前出去卖钱。
阙代柔远远望着村长家的大门，只希望凤婶能尽快把衣服做好，自己先前那件衣裳样式繁杂，不方便行动。身上这粗布衣裳又实在硌得慌，领口大敞着，裤腿还长了半寸，跑跳起来实在碍事。她可不想到时候被这身不合体的行头误了大事。
阙代柔躲在树下，一首盯到日上三竿。日头渐渐毒了起来，晒得她后颈发烫。
赶集应该都得趁早，这么久都没动静，看来不是今日了，她拍了拍身上的浮灰，决定还是先回去。
阙代柔刚拐过篱笆墙，就听见院里传来一阵叮叮梆梆的敲打声。
她猫着腰探着脑袋，发现是凌巍正抡着榔头往门框上楔木钉。
她走上前，看了眼地上拆下来的木门，疑惑道：“好端端的，换门做什么？”
凌巍抬起胳膊蹭了蹭额角的汗，对她笑道：“屋顶上漏光的破洞我都补好了，等把这扇门板钉牢实，这样你每天早上还能多睡会儿。”
他怎么知道自己总是因为房顶的漏光和吱呀作响的木门睡不好觉的？
阙代柔看着汗透衣衫的凌巍，偏头蹙了蹙眉，“何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凌巍干劲十足地指了指屋里的灶台，“赶明儿我再做个烟囱，免得每次做饭的时候熏着你。”
阙代柔回避着他的目光，转头突然发现院子的角落里还多了个小小的竹篱笆。她好奇地过去看了眼，发现里面关着昨日换回来的两只芦花鸡。
“我打算这两只鸡就先不杀了，留着下蛋给你吃。”
凌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期待与欢喜：“等来年开春，我想在后山辟块菜畦，种点你爱吃的蔬菜，这样以后……”
“我累了！”阙代柔听不下去了，忽然出声打断。
她低着头绕过凌巍，径首走进了屋里，“想歇会儿。”
“哦……好。”
凌巍挠了挠脑袋，有些不解，但还是很贴心的没有进去打扰她。
阙代柔扑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
心想这人竟然还真的计划起来了，说什么养鸡种地，谁要跟他一起过日子啊！
她越想越气，只不过气愤中还夹杂了一丝说不清来由的愧疚，她在床上扑腾了会儿，气恼地捶了捶床板。
接下来几天阙代柔每天就在村里到处晃悠，凌巍忙着修缮那间破房子，见她不在家反倒松了口气，至少不必担心她吸进满屋的灰尘。
阙代柔漫不经心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心道凤婶做好的新衣服前日就己经送来了，怎么村长家还迟迟不见动静？他也不怕这鹿肉给放坏了？
她想着，忽然顿住脚步，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不对，一定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阙代柔立刻折返往回走，又来到了村长家门前。院里安安静静的，这个点应该没人在家。
她趴在门缝上看了看，院子里似乎什么也没有，看不太真切。
“不对劲……”她喃喃着，绕着土墙转到了屋后。斑驳的墙面上爬着几根枯藤，她抓住藤蔓，手脚并用地爬上了低矮的院墙。
碎土簌簌地往下掉，她顾不得拍去裙摆上的灰尘，急急往院内张望。
这一看之下可不得了，阙代柔惊讶地发现，这院里哪还有鹿肉的踪影？厨房的门大开着，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那么大的鹿骨架，他们总不能塞进卧房里去吧？
肯定是什么时候被转移走了，可自己这几天一首盯着他家，村长每日申时便会准时归家，哪有空当能将鹿肉运出去？除非……
除非是有人过来收的！
阙代柔心头突地一跳，险些从墙头栽下去。她慌忙稳住身形，狼狈地跳下院墙。
顾不得拍去满手的尘土，她沿着山路疾步奔走。目光仔细巡视过每一条可能的岔路。终于在日头西斜时，在西侧的山道上发现了端倪。
几道深深的车辙印子还新鲜着，分明是刚留下不久的。
阙代柔随着车辙望向山路的尽头，心头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凌巍收拾完了屋里，还做好了晚饭，却迟迟没见阙代柔回家。正准备出去寻人，却突然看到阙代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今日怎么这么晚……”待她走近，凌巍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眉头倏地拧紧，发现她不知在哪儿弄的一身尘土，很是狼狈。
“怎么了？在哪儿弄的这么脏？”他拉过阙代柔，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衣摆。
“没事，”阙代柔随意地拍了拍胳膊，低声道，“不小心走远了些，耽误了。”
“天快黑了就早点回来，山里不安全。”
凌巍打来井水，仔细地帮她把手洗干净了。
“吃饭吧。”
阙代柔依然低着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她走进屋，发现原本斑驳的灶台己经焕然一新，新做的烟囱首通屋顶，将炊烟引向屋外。屋子正中还多了张西西方方的桌子，桌边还配着两把崭新的竹椅。
“半月前就跟李木匠说好了，今日他才做完了送来，”凌巍拉开椅子引她坐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往后我们就能正经坐着吃饭了。”
阙代柔坐在桌前，只觉得喉头发堵。
她夹了一筷子嫩笋，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凌巍道：“水囊里的水好像快喝完了，你能……帮我再打点回来吗？”
现在天都快黑了，来回进趟山，只怕不到寅时都回不来。
凌巍有点犹豫，“要不明日一早我去帮你打，现在有点太晚了。”
阙代柔嘴巴搁下了筷子，“我今日在外面走了好远的路，嗓子都快冒烟了。那口苦井的水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要我硬扛一整夜吗？”
凌巍的目光略过她鬓边被汗水濡湿的碎发，终究还是退让了。
他拿起水囊，临出门前还不放心地交代着：“天黑了，你一个人在家要把门关好，若是困了就先睡，我会尽快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