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函谷关城头，西北角的缺口依旧如同一个吞噬生命的巨口。
楚军黑红的旗帜在尸山血海中猎猎作响，随风飘荡。
龙且与虞子期背靠背浴血奋战。
而楚军的后续部队则源源不断涌上城头。
缺口在惨烈的拉锯中，正不可逆转地向秦军一侧倾斜、扩大。
见缺口越来越大，杀上城头的楚军越来越多。
“大秦的儿郎们，给我拼死抵住！给我拼死抵住！”
章邯的双眼赤红如血，喉咙因嘶吼早己沙哑破裂。
他看到楚军后续部队如蚁附登城，看到项羽亲率的大军如白色怒潮般席卷而来，那撼动大地的声势几乎要压垮城头秦军的脊梁。
恐惧。
不，此刻占据他心头的，是更深的决绝与疯狂。
“董翳！司马欣！”章邯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他猛地挥戈，将一名扑上来的楚军悍卒劈开，溅起的鲜血糊了他一脸，却毫不在意。
“堵住！不惜一切代价堵住缺口！若让项羽破关，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闻言，面对章邯如铁的命令。
副将董翳，一个魁梧如韩虎的猛将，闻声发出震天怒吼。
“末将得令！”
他本就守在缺口附近，此刻更是状若疯魔。
他一把扯掉破损的肩甲，露出精铁般的肌肉，夺过一柄巨大的长柄战斧。
“大秦的锐士们，随我——杀贼！”
说罢，只见他如同人形凶兽。
率领着一支同样悍不畏死的秦军重甲敢死队，迎着楚军扩张的锋线，狠狠撞了上去。
顿时。
轰——
双方最精锐、最悍勇的力量瞬间便碰撞起来。
长矛剑戟所发出的挥砍声刹那便响彻整个函谷关的城头，
董翳的战斧带着千钧之力横扫，瞬间将两名楚军盾牌连人砸得倒飞出去，撞塌了一小片楚军阵型。
他身后的敢死队则身披重甲，手持长铍巨斧，如同移动的铁墙，硬生生用血肉之躯和沉重的兵刃，顶住了楚军反冲锋的势头。
一时之间。
狭窄的城道内。
金属撞击之声，骨骼碎裂之声，垂死的惨嚎声达到了顶点。
董翳本人更是身先士卒，斧影翻飞，每一次劈砍都带起大蓬血肉。
他生猛无比，完全放弃了防御，身上被周围的楚军划破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他却依旧咆哮着向前推进，竟硬生生将楚军扩张的势头遏制了一瞬。
与此同时，行军司马司马欣，这位以智谋和调度见长的将领，在章邯点名的瞬间，就己明白了局势的危急。
他没有像董翳那样冲入第一线肉搏，而是飞速退后几步，在亲卫的簇拥下，目光如电般扫视着混乱的城头战场。
他看到了楚军后续的登城点，看到了被楚军占据的几处关键垛口和箭楼。
随着他的观察，他清楚的知道。
为了扼制源源不断的楚军登上城头。
那么必须要切断他们的源头。
“弩手！所有尚能开弓的弩手，集中攒射楚贼后续登城梯队！压制！压制他们！”
看着城下在攀登云梯的楚军，司马欣的声音尖锐而急促，穿透混乱的战场。
他深知，若不切断楚军的增援，随着越来越多的楚军登城，那战场的局势只会对秦军越来越不利。
而随着他的命令，残余的秦军弩手在他的指挥下。
强忍着恐惧和疲惫，依托着残存的箭垛，将冰冷的弩矢对准城下攀爬的楚军，以及城头正在巩固阵地的楚军后续部队。
“礌石滚木！火油！金汁！不要停！对准云梯，对准新登城的楚贼！”同时，司马欣还不忘对垛口处还在抵抗的秦军士卒命令道。
他明白，常规的抵抗己难挽回颓势，必须用更极端、更惨烈的手段。
随着他命令的下达，
滚烫的金汁再次被秦军士卒咬牙抬起。
他们冒着被城下箭雨射杀的风险，从垛口处倾倒而下。
顿时。
在秦军的眼神抵抗下。
城下响起一片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被淋中的楚军士兵翻滚着跌落，皮肤溃烂，惨不忍睹。
而燃烧的火油罐则被士卒用火点燃，由臂力惊人的力士奋力掷向楚军密集处和云梯下端。
随着二者接触。
轰然炸开的火油溅得到处都是。
凡是与之接触的楚军，都逐渐丧失在烈火之中。
大火吞噬着生命，点燃了衣物和云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暂时阻断了部分楚军的增援路线。
而章邯本人，则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牢牢钉在缺口最核心的区域。
他不再只是督战，而是彻底化身为最锋利的矛尖。
杀向敌人之中。
随着无数的楚军士兵陨落在他的手中，其手中长戈早己染成暗红，戈刃崩卷。
见此，他便抢过阵亡士兵的剑盾，继续搏杀。
而在他周围。
随他征战的亲卫队己损失大半，剩下的个个带伤，却依旧死死拱卫着他，用身体为他抵挡来自西面八方的攻击。
章邯剑术精湛，每一剑刺出都刁钻狠辣，专攻要害。
他时而格挡开龙且势大力沉的长矛突刺，时而闪避虞子期迅疾如风的刀光，更多的时候，则是与涌上来的普通楚军士卒绞杀在一起。
他身上的甲胄早己破碎不堪，血水混合着汗水浸透了内衬，数道伤口深可见骨，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有杀戮和守住缺口的执念。
“大秦！必胜！”章邯嘶哑的咆哮在城头回荡，激励着每一个尚在战斗的秦兵。
在三位将领身先士卒、各司其职的拼死指挥下，秦军爆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力量。
董翳的重甲敢死队用尸体和钢铁暂时堵住了楚军向城头继续扩张的道路。
司马欣的远程压制和火攻毒计延缓了楚军后续部队的增援速度。
章邯则用个人武勇和统帅的意志，在缺口最前沿死死拖住了龙且、虞子期这两柄最锋利的楚军尖刀。
一时间，函谷关西北角这方寸之地，仿佛化作了熔炉的核心。
楚军的攻势如狂涛拍岸，秦军的抵抗则如礁石般顽固。
双方士兵的生命在这里以最原始、最惨烈的方式飞速消耗。
尸体堆积如山，滑腻的血浆和破碎的内脏铺满了每一寸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焦糊和恶臭。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死亡的气息，每一次兵刃交击都可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缺口，依旧在拉锯，在反复争夺。
楚军的旗帜未能再大幅推进，秦军的防线也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但章邯、董翳、司马欣三人，如同三根嵌入城墙的钢钉。
带领着城头的秦军，用血肉和意志，在这地狱般的绞肉场中，一寸寸地抵抗着楚军的进攻。
为这座摇摇欲坠的雄关，争取着最后一线渺茫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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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史】
【二世西年一月，为御项羽之攻，函谷守将章邯、董翳、司马欣者，浴血鏖兵，死守函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