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寰盯着那几个简单的图形。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很短暂的一下。
“……找不到答案……”那个模糊的念头再次升起，夹杂着一丝前世从未体验过的疲倦。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瞳孔深处属于冻原的那种鹰隼般的锐利和冰冷沉凝仿佛被强行压下去一层。她开始解题。不再追求最优，不再追求瞬间运算。而是像每一个普通孩子那样，用最基础的“数数”、“连线”的方法，笨拙而缓慢地在图形下方标注着：
第一个：三角+正方
第二个：正方+三角
第三个：三角+三角？不对，好像是三角、正方、三角……
思维变得“迟钝”，笔下的动作却稳定了不少。虽然写得慢，数字也歪歪扭扭，但一行行下来，竟然有了点小学生努力作业的笨拙样子。
手腕内侧的刺痛，在刻意忽略和身体动作的专注下，似乎暂时蛰伏了。
一上午的课，漫长又飞快。老师们的声音隔着水一样传来，讲台前的粉笔灰在阳光里舞蹈。楚寰强迫自己去听，听那些对于前世她而言过于浅显的语文段落、数学公式。她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努力协调“听讲”和“写笔记”这两件对小学生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对此刻的她来说却充满挑战的事情上。
偶尔，一丝冰冷晦涩的词语还是会像幽灵般在某个学科（比如历史课本里提到某些工业名词）或某个老师讲解时不经意的用词里闪现，试图勾起她的警觉——“低温”、“结构”、“库”、“乌拉尔”（老师在讲苏联解体，顺口提了乌拉尔地区的工业）……
她的身体会瞬间微不可察地僵硬。铅笔在笔记上狠狠停顿一下，甚至划出一道深痕。但她立刻低下头，用更笨拙、更慢、更用力地描摹着下一个生字词。仿佛要把全部的精神力都用来对抗笔尖的失控，和脑中那不断试图浮出的血腥拼图。汗水会细细密密地渗出小孩子的额头。
休息时间。操场上喧闹得像煮沸的锅。
大部分孩子像出笼的鸟雀奔下去。楚寰迟疑了一下，也站起身。她想尝试。尝试“享受”一下这普通小学生该有的课间时分钟。杨宇早就冲到走廊尽头和一帮男生在楼梯口弹玻璃球，大呼小叫。那块可疑的金属碎片和早上的阴郁眼神，仿佛从未发生。
她走到楼下，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晒着后背。操场边种着几棵刚抽新芽的泡桐树。
“楚寰！楚寰！快来帮我们！”班长李红梅的声音带着兴奋，她正和几个女生扯开一根长长的、色彩鲜艳的橡皮筋，缠在两棵小树之间。她们玩的正是风靡一时的“跳皮筋”。
“是啊楚寰！三缺一！我们这边少个人！”另一个叫刘燕的女生也热情招手。
楚寰站在原地。橡皮筋？跳皮筋？她看着那弹性十足的带子，看着女孩们熟练地踩着节拍、轻盈跳跃的腿部动作。这是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年龄的、全然陌生的经验。
前世记忆库里，只有冰层上拔腿的艰难跋涉、车厢下方紧急抢修的扭曲身姿、以及在更惨烈场景下被迫做出的非人极限躲避动作。
她的脚下意识地微微绷紧，那是准备应对冲击或滑步的低重心姿态。
“哎呀，别磨蹭啦！”李红梅跑过来，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胳膊肘，把她往树下拉，“很简单的！你看，就这样，‘马兰开花二十一’！我们喊，你跟着节奏跳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