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枯藤般的手指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极其精准、迅猛地点向自己左胸心脏位置——正贴内袋的方位！在那里，同样紧贴心脏放着的，是他从不离身的、与楚寰父亲楚卫疆牺牲于同一个绝密项目、他本人亲手绘制验证的核潜艇某关键反应堆阀座安装定位基准点微结构设计手稿！稿纸右下角赫然签着自己当年的名章！
指尖落下！
狠狠按住！
随机！
他的目光再次死死射向那本《战争论》书脊缝隙中透出的金属冷光！
一模一样的！同源同质的金属冷冽感！
如同一道闪电贯通三十年的时光迷雾！当年楚卫疆深夜伏案核对自己绘制的基准点、却惨烈牺牲后档案被完全封存的绝密！眼前这女孩掌上溃烂伤痕压住的精准修复点！书里夹藏的不应存在的金属反光！
所有的点！
在这一指之下！
被一条无形的、淬血的命运铁索！
轰然贯连！
夜风带着炮膛冷却油的铁腥味涌入敞开的窗，撩拨着日光灯管上堆积的死蝇残骸。秦懋功枯柴般的手指死死点在自己心脏位置，那件将校呢旧衫左胸口袋被指尖压出深凹的褶皱。他眼睛如两颗烧红的子弹，穿透浑浊镜片钉在《战争论》书脊缝隙里透出的那点金属冷芒上，喉结上下滚动，发出破旧风箱撕裂般的“嗬嗬”声，却吐不出一个字。空气凝固成实体，沉重的压在计算室里每一个不敢呼吸的人胸腔。
“秦工！”靠近窗边的技术员李卫国本能地去搀扶老人僵首的身体，指头刚碰到对方僵硬的将校呢料衣袖——
咣！！！
一声远超刚才任何金属撞击的爆鸣猛地炸裂在小楼底层某处！那声响如同万吨水压机锻锤骤然砸下！
紧接着！
呜——！呜——！
凄厉刺耳的防空警报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基地的夜空！警笛的厉啸由远及近，裹挟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冰冷无比的钢铁摩擦声浪，首扑敞开的窗口！
小楼剧烈震颤！天花板上扑簌簌落下大团积年陈灰！几个日光灯管在金属框架的哀鸣中疯狂闪灭！明暗交替的惨白光线里，破碎的灯丝像垂死挣扎的赤红蠕虫，在每个人脸上投下诡异的、跳动的阴影！
“警报！全员隐蔽！！！”
“实弹演习空袭——！！！”
窗外爆发出狂乱的奔跑、叱喝和被警报完全淹没的呼喊！
混乱降临！如同冰水泼入滚油！
凝固的计算室瞬间被砸开的蚁穴！靠在墙边摇计算机的助教们下意识抱头矮身！一个女学员失控尖叫！手里的计算尺脱手飞出砸在墙角的废纸篓上！李卫国抓向秦懋功的手臂被这突袭惊得一松！秦懋功本就绷紧的身体失去支撑，一个趔趄！
就是这一秒！
一道影子在疯狂闪烁的灯光里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
楚寰！
她身体的动作比目光更快！所有人注意力被警报和外界混乱撕扯开的致命间隙里，她己然出现在剧烈摇晃的秦懋功身边！没有搀扶！那只刚刚还撑在海图上、掌心溃烂处渗着血水混浊浆液的右手，如同最精密的工业抓钳，自下而上斜插而出！
指背擦过老人因惊悸和失衡而本能前伸抵挡的手肘侧缘！
指尖带着破风的锐利，精准无比地嵌入《战争论》书脊正中那一条细如发丝的纸隙裂缝！食指和中指指肚的薄茧死死抠住书脊硬纸板粗糙的纤维层！猛地发力向内一扯！
刺啦——！
一声细碎却令人牙酸的布帛纤维彻底撕裂的碎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