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坠落。
像一颗,被神明从天穹上随手抹去的疲惫的星辰。
宇智波斑。
这个,曾让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颤抖的名字。
现在,只是一具正在被重力,无情地拖回地面的冰冷的躯壳。
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那双,曾经足以颠覆乾坤的轮回眼。
此刻,却像两颗燃尽了所有光芒的死寂的紫色玻璃珠。
里面,倒映着他飞速掠过的天空、云层、山川。
还有……
那些,被缘一,强行灌入他脑海里的,真实的、残忍的……画面。
那个,叫“唐之国”的地方。
那个,在工地上挥汗如雨,却能为了晚上的一碗猪骨拉面,
而露出满足笑容的,黝黑的男人。
那个,在崭新的街道上,无忧无虑地追逐嬉闹,不小心摔倒了,
也只会揉揉膝盖,好奇地看着陌生人的……小女孩。
那片,没有仇恨,没有战争,没有忍者,没有……“宇智波斑”的……人间。
他,那所谓的,伟大的,“月之眼”计划。
那个,他为之付出了一切,被背叛了,也毁灭了一切的完美的梦境。
在那些,真实的,朴素的,甚至有些,卑微的,笑容面前。
是如此的,虚假。
如此的,傲慢。
如此的……
可笑。
“……原来……”
“……我才是……”
“……那个,最需要被‘拯救’的……”
“……小丑……”
风,在他耳边,呼啸。
像一个,迟到了几十年,却,终究还是来了的,嘲笑。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接受了。
也,认命了。
死亡,或许,才是,他这个,旧时代的,最后的,余烬。
唯一的,归宿。
然而。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撞上那片坚硬冰冷的大地的前一秒。
一滩,烂泥。
一滩,比黑夜,更深沉,比绝望,更黏腻的,黑色的,烂泥。
从,大地的阴影里,无声地,渗了出来。
它,像一条,嗅到了最后一点腐肉气息的,忠诚的,毒蛇。
又像一张,不甘心就此落幕的,绝望的,蛛网。
轻轻地,温柔地。
将他,那具,正在坠落的,名为“希望”的躯壳。
接住了。
“……斑大人……”
黑绝的声音,在颤抖。
那不是,忠诚的悲伤。
是,计划,彻底,脱轨的……恐惧。
是,棋子,马上就要,摔碎的……恐慌。
“……还没……结束……”
“……我们的,计划……”
“……母亲的,意志……”
“……还,没有,结束啊!!!”
……
天空,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
云,还是那样的云。
风,还是那样的风。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被载入所有史册的“神明”之战。
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觉。
……岩隐村。
大野木,那根,几十年都没挺首过的腰。
忽然,不疼了。
压在他,灵魂上,一辈子的那座名为“宇智波斑”的大山。
消失了。
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
只有一种,连骨髓都被抽干了的,巨大的、空洞的……虚无。
他,没有再看天空一眼。
只是,默默地,转过身。
走回了,那间,他坐了几十年的,土影办公室。
像一个,终于看完了,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漫长戏剧的、疲惫的、“电影”。
……
砂隐村。
罗砂,松开了手。
那把,他紧紧攥着的代表着风影权柄的金沙。
从他的指缝间,无力地滑落。
散落在,楼顶的尘埃里。
和那些普通的廉价的沙子。
再也分不清彼此。
……
火之国,边境。
自来也,拔开了酒壶的塞子。
他,没有喝。
只是,将那壶清冽的、辛辣,酒。
缓缓地,倒在了,身下这块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岩石上。
像是在,祭奠。
祭奠,一个,他曾经深信不疑的,预言。
祭奠,一个,他曾经拼死守护的,时代。
祭奠,那个,回不去的,木叶三忍。
酒,流尽了。
他,笑了。
那笑容,很淡。
像被风一吹,就会散掉。
“……故事,写完了。”
“……该,收笔了。”
……
唐之国,医馆。
纲手,站在窗前。
她,没有去看,那片,恢复了宁静的天空。
她的目光,只是落在窗外那条充满了烟火气的街道上。
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不小心被石子绊倒了。
他,愣了一下。
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的母亲,急匆匆地从旁边的店里跑了出来。
没有,责备。
只是,心疼地,将他,抱进了怀里。
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哼着,最古老的童谣。
纲手,看着。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一滴,清澈的温热的液体。
从她那双,琥珀色的美丽的眼睛里滚落。
滴在了,窗台上。
那盆被她养得很好的绿萝的叶片上。
她,不为那个被拯救了的世界而落泪。
她,只是为那个拯救了世界,却注定要永远孤独下去的……神。
而,心痛。
……
天空,很高。
也很,冷。
缘一,一个人,静静地,站着。
脚下,是,臣服的,山川。
眼前,是,寂静的,世界。
他,赢了。
用一种,最彻底的,最轻松,最简单,最不容置喙的方式。
赢了,所有。
他,却,感觉不到,任何,胜利的喜悦。
只有,无边无际的,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他,缓缓地,垂下眼眸。
目光,越过了,那些,正在重建的,城市。
越过了,那些,匍匐在地的,所谓的,“影”。
最后。
落在了,那座,普通的,安宁的,唐之城上。
落在了,那间,小小的,不起眼的……
医馆的,窗前。
风,吹动了他,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袍。
像一声,无人能听见的……
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