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祭坛。
死寂。
苏寒躺在冰冷的青铜祭坛上，身体像一具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破口袋。
他赢了，但代价惨重。
体内，那头被喂饱了的太初灰烬，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它不再是饥饿的野兽，而是一头养精蓄锐的凶神，每一次撞击，都让束缚它的青铜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痕肉眼可见地增多。
失控，只在旦夕之间。
更可怕的，是来自外界的压力。
嗡——
整座归舍祭坛，忽然轻轻震动起来。
那些原本静止的古老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化作无数青铜色的流光，顺着苏寒的身体，钻入他的眉心。
一股庞大、苍茫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他的魂海。
【归墟07号权限节点……识别……太初源血……击杀前任侵占者……权限移交中……】
【移交完毕。】
【新任之主，欢迎执掌归墟祭坛。】
断断续续的意志碎片，让苏寒瞬间明白了这座祭坛的真相。
它不是血魔老祖的造物，而是归墟中一处古老的控制核心，一个“王座”！血魔老祖不过是鸠占鹊巢，利用它来举行自己的邪恶仪式。
而现在，苏寒反杀了血魔的意志投影，又身负太初神脉，竟阴差阳错地被祭坛承认，成为了新的主人！
“执掌……”
苏寒心念一动，整座祭坛的力量仿佛都与他连为一体。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愿意，就能调动祭坛的力量，在这片空间内形成绝对的领域。
但这还不够！
他能清晰地“看”到，在这片被祭坛笼罩的空间之外，无尽的黑暗虚无之中，一双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眼眸，正缓缓睁开。
……
归墟深处。
这里是连光都无法抵达的放逐之地，沉睡着无数被遗忘的古老怪物。
“血屠夫的气味……消失了？”一头通体由腐烂星辰组成的巨蟒，在黑暗中翻动了一下身躯，它的思维化作混乱的风暴扫过虚空，“王座上……来了一只新虫子。”
“虫子？不……”另一道更加幽邃的意志回应道，“我闻到了‘初’的味道……很淡，但很纯粹。真是……令人怀念的食物香气啊。”
“他太弱了。凭他，守不住王座。”一个由纯粹的几何悖论构成的阴影闪烁着，“王座是钥匙，血屠夫守了几万年，现在，钥匙暴露了。”
这些恐怖的存在，彼此忌惮，谁也没有第一个动手。
它们像是一群耐心十足的秃鹫，在天空盘旋，静静等待着王座上那个新主人因为虚弱而倒下，然后一拥而上，将其连同王座一起撕碎、吞噬。
那一道道贪婪、冰冷的窥伺目光，化作实质般的压力，穿透祭坛的防御，压在苏寒的灵魂之上。
噗！
本就濒临极限的苏寒，在这股压力下，魂体剧震，一口金色的血液喷出。
体内的太初灰烬，趁机发起了最猛烈的一次冲击！
咔嚓！
青铜锁链上，一道最大的裂痕骤然崩开！
完了！
……
崩塌的庇护所。
“咔！”
冰棺的盖子，被一只素白的手从内部推开。
林若雪缓缓坐起，周围的一切，都己被她的力量彻底冻结。原本崩溃的金属结构，被厚重的玄冰覆盖，形成了一座宏伟的冰之宫殿。
她睁开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有“枢机”的冰冷数据流，也没有了人类的迷茫与脆弱。那是一双宛如永恒冻土的深邃眼眸，倒映着宇宙的终极死寂。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都己回归。
她感受到了那道灵魂深处的连接，感受到了苏寒此刻正承受的痛苦与绝望。
也感受到了，那些来自归墟深处的、令人作呕的窥探。
林若雪站起身，赤足踏在玄冰之上。
她没有丝毫犹豫，只是抬起手，对着前方的虚空，轻轻一划。
嗡——！
空间如同被利刃切开的画布。
一道由极致寒气与青铜神光交织而成的门户，凭空洞开。门户的另一端，正是苏寒所在的归墟祭坛！
她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在冰之宫殿内。
……
归墟祭坛。
就在太初灰烬即将破笼而出的瞬间。
就在那些深渊巨兽准备伸出爪牙的瞬间。
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绝对寒意，毫无征兆地降临！
整个归墟祭坛所在的独立空间，温度骤降至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就连虚空中那些狂暴的能量粒子，都在瞬间凝固、静止。
那些来自深渊的窥伺目光，齐齐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冰针刺痛。
“这是……什么力量？”
“绝对零度？不……是道则层面的‘寂灭’！”
一道空间裂缝在祭坛上空张开，林若雪的身影，从中缓步走出。
她一头青丝化作及腰的银白长发，肌肤胜雪，眼眸冰蓝。周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寒霜，每一步落下，脚下的青铜地面都会凝结出一朵完美的冰莲。
她就像是这片混乱、狂暴的归墟中，唯一静止、永恒的存在。
“谁敢动他？”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九天之上的法旨，清晰地传入每一道窥伺的意志之中。
深渊的怪物们沉默了。
如果说苏寒身上的“太初”气息是让它们垂涎的“食物”，那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寂灭”气息，就是能毒死它们的“剧毒”！
林若雪没有再理会那些退缩的目光，她降落在苏寒身边，看着他痛苦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疼惜。
她伸出冰冷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
“别怕，我来帮你。”
嗤——
极致的寒气，顺着她的手掌，精准地注入苏寒体内。
这股力量没有去攻击狂暴的太初灰烬，而是绕了一个圈，首接覆盖在那即将崩碎的青铜锁链之上。
咔咔咔！
以青铜锁链为骨，玄冰寒气为肉，一条崭新的、闪烁着冰蓝光泽的玄冰锁链，瞬间成型！
它不仅完美复制了青铜锁链的封印特性，更在其上附加了“绝对寂灭”的属性。
“吼……”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太初灰烬，在这股寒意下，如同被泼了冷水的烈火，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迅速收敛了所有气息，重新蛰伏了下去。
体内的危机，瞬间解除！
苏寒猛地喘上一口气，浑身的压力一扫而空。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林若雪那张近在咫尺、美得不似凡尘的脸。
“若雪……你……”
“我觉醒了。”林若雪言简意赅，随即站起，冰冷的目光扫向黑暗的虚空，“至于这些藏头露尾的老鼠，该滚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归墟深处的意志们交流着。
“棘手。一个‘初’，一个‘末’。这王座，暂时动不了。”
“观望。等他们内斗，或者……等‘那里’的封印彻底破开。”
“退。”
如同潮水般，那些恐怖的窥伺目光，一双接着一双，缓缓隐去。
笼罩在祭坛上空的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终于彻底消散。
苏寒挣扎着坐起身，他握住祭坛的控制权，调动归墟之力，在整个祭坛外围形成了一道厚重的青铜光幕，彻底隔绝了外界。
暂时的，安全了。
他看着身旁傲然而立，如同冰雪神女的林若雪，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但他也明白，他们只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更大、更危险的牢笼。
在这片被称为“归墟”的放逐之地，危机，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