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局那句“唯一幸存的数据分析师”,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工棚凝固的空气里。陆霆深的目光瞬间锁死顾晚,锐利得仿佛要将她钉穿。助理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出。
顾晚的身体,在陈局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裂痕。不是慌乱,而是一种深埋的、被强行撕开的沉痛,以及一丝……意料之中般的疲惫。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指节泛白。
陆霆深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头的疑云非但未散,反而更加浓重。他对着免提的通讯器,声音冷硬如铁:“陈局,我需要解释。‘归巢’的指控依据是什么?仅凭沈清如一面之词?”
“当然不是。”陈局的声音带着久居高位的沉稳,也透着一丝凝重,“沈清如的供词只是引线。我们交叉核对了当年基地所有幸存者及关联人员的背景档案。顾晚女士的背景,在基地失窃案发生前三个月,有一段长达六个月的空白期,档案记录语焉不详,只标注为‘外派进修’。而‘蜂巢’最后一次确认活跃的渗透区域,恰好与档案记载的‘进修地点’高度重叠。时间、地点、身份…沈清如的指认,只是补上了最后一块指向性的拼图。”
工棚里一片死寂。陆霆深握着通讯器的手背青筋微凸。空白期…重叠区域…这看似巧合的链条,在“蜂巢”重现和那块诡异金属板的背景下,沉重得令人窒息。他看向顾晚,眼神复杂翻涌——震惊、怀疑、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不愿相信的挣扎。
顾晚缓缓抬起头,脸上的那丝沉痛和疲惫被强行压下,重新覆盖上一层冰封般的平静。她没有看陆霆深,目光投向工棚外昏暗的夜色,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通讯器:“陈局,我接受调查。但我需要十分钟,安置好我儿子。”
通讯器那端沉默了几秒:“可以。车在门口,十分钟后出发。”
通讯切断。压抑的沉默再次笼罩工棚。
“妈妈?” 一个带着睡意和不安的小小声音在门口响起。小宝穿着睡衣,揉着眼睛,赤脚站在冰冷的泥地上,显然是被吵醒了。他看着工棚里对峙的父母,感受到那股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小脸上写满了茫然和害怕。
顾晚眼底瞬间冰消雪融,所有的锐利和沉重都化作了温柔。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将小宝紧紧搂在怀里,用温暖的掌心包裹住他冰凉的小脚。“小宝乖,妈妈没事。”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妈妈要出去工作一下,很快就回来。你今晚跟爸爸睡,好不好?”
小宝把小脸埋在她颈窝里,闷闷地问:“是…是坏人又来了吗?” 孩子的首觉敏锐得惊人。
“没有坏人,”顾晚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无比肯定,“只是有些大人之间的事情需要妈妈去帮忙说清楚。就像…帮警察叔叔抓坏人一样。小宝是勇敢的小卫士,对不对?帮妈妈照顾好爸爸,在家等妈妈回来。”
她抬起头,目光看向陆霆深。那眼神不再是面对国安时的平静,也不是被指控时的冰封,而是一种沉重的、无声的托付,带着一个母亲最深的恳求。
陆霆深看着那双眼睛,看着小宝紧紧依偎着她的模样,心头翻江倒海。他僵硬地点了下头,声音有些沙哑:“…好。”
顾晚这才松开小宝,将他轻轻推向陆霆深的方向。陆霆深伸出手,动作有些生涩地将儿子小小的身体接住。小宝依赖地靠在他身上,小手却还紧紧抓着顾晚的衣角。
顾晚最后深深看了儿子一眼,然后利落地转身,没有再看陆霆深,大步走向工棚门口。她的背影挺首,步伐平稳,依旧是那个从废品堆里走出来的、坚韧的女人,仿佛只是去处理一件寻常的回收工作。夜风吹起她工装裤的裤脚,很快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
工棚里只剩下陆霆深父子。小宝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爸爸…妈妈会回来吗?”
陆霆深抱着儿子,感受着那小小的、带着恐惧的颤抖,目光却死死盯着顾晚消失的方向。庄园门口,国安黑色的车辆亮起尾灯,无声地滑入黑暗。
“会。”陆霆深的声音低沉而笃定,更像是对自己的承诺。他将小宝抱得更紧,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助理:“通知秦朗,立刻调取顾晚当年所有外派进修的原始档案,我要最底层的记录,一个字都不许漏!还有,查清当年‘蜂巢’在那个区域的所有活动细节!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渠道!”
他抱着儿子走向主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归巢”…这个代号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心头。沈清如的指认,陈局的证据链,顾晚那一瞬间的僵硬…都指向一个他不愿面对的可能。
然而,就在他抱着小宝踏上主宅台阶时,书房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滋啦——!”声!像是老式收音机强烈的信号干扰噪音!
陆霆深猛地回头!
只见二楼书房那整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此刻正剧烈地闪烁着!无数细密的、不规则的电流状纹路在玻璃内部疯狂游走、炸裂!那刺目的、蓝白色的闪光,在黑夜中如同鬼魅,将窗框的轮廓都扭曲了!噪音正是从那里传出!
被抱在怀里的小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吓到,哭声戛然而止,小脸煞白,惊恐地瞪着那扇闪烁的窗户,小小的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