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楚清歌换好夜行衣，如猫般轻盈地翻出窗户。她要去看看她那好大伯今日遭此打击，会生出什么歹毒心思——丢了活计，欠了债务，这种人最容易狗急跳墙。
楚宏业的院子里还亮着昏黄的油灯。楚清歌屏息贴墙，听见屋内传来争吵：
"夫君，如今活计没了，银子也被偷了..."周金花声音发颤，"明德的束脩可怎么办？"
"闭嘴！"楚宏业猛地拍桌，"离了那活计就活不成了？贱骨头！"他骂得狠了，连自己都捎带上。
周金花被吼得一哆嗦，随即红了眼眶："我这是为谁操心？难道要明德像你二弟那样，一辈子面朝黄土..."
"住口！"楚宏业突然暴喝，额角青筋突突首跳。
三岁时的记忆突然翻涌而上——那些叔伯婶娘围着他嘀嘀咕咕：
"瞧见没？你娘把糕点都给你弟了。"
"这房子啊，往后都是你弟的。"
"你爹抱着你弟亲香，怎么不抱你？"
这些毒汁般的话日积月累，早浸透了他的骨血。上学时，他拼命用功，转头却对弟弟说："读书有甚用？你看爹，不照样面朝黄土？"后来更哄得爹娘只供他一人读书，让弟弟早早扛起了锄头。
如今他虽只考到童生，好歹在镇上做了体面掌柜。而他那傻弟弟...楚宏业冷笑，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周金花偷眼瞧着丈夫——方才还狰狞的面容竟渐渐平和下来，连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她趁机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极低：
"当家的，眼下这光景，若不想个法子，莫说明德的束脩，怕是连下锅的米都没了..."
楚宏业眼神飘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是啊，比起他那早死的弟弟，自己好歹还享了这些年福...这个念头像瓢冷水，浇灭了他大半怒火。
"你有主意？"他哑着嗓子问。
周金花见他松动，忙不迭道："清歌那丫头不是快及笄了么？若是给她寻户富贵人家..."
话未说完，楚宏业眼睛倏地亮了。他当然懂妻子的意思——卖侄女换银钱，这困境不就迎刃而解了？
"有人家了？"他眯起眼，知道妻子既开了口，必定早有盘算。
"镇上的柳员外正纳妾呢，"周金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专要十五六的姑娘，最少给这个数。"她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楚宏业眉头一跳。柳员外他怎会不知？那老东西仗着女儿是县令的爱妾，这些年越发肆无忌惮。自打原配去世，便以"思念亡妻"为由，专挑鲜嫩的小姑娘收入房中。偏生出手阔绰，五十两银子，够普通庄户人家吃用十年了...
"你有什么章程？"楚宏业眯起眼睛，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击。在他看来，丫头片子最大的用处就是换银子——莫说是侄女，就是亲闺女楚娇娇，若不是失了清白不得不嫁给刘二旺，他原也打算卖去富贵人家换前程的。
周金花见他松口，忙凑到他耳边："我们去跟柳员外谈妥，让他派两个粗使婆子来。我想个由头把那丫头诓出门，到时候..."
她比了个捆人的手势，昏黄的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活像只张牙舞爪的老蜘蛛。
楚宏业缓缓点头，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明日就去寻柳员外。刘大虎那几个天杀的..."他摸了摸尚未痊愈的膝盖，"若三个月内凑不出银子，他们真敢活拆了我。"
周金花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她偷瞄丈夫阴鸷的侧脸，忽然想起去年楚宏文死后，他也是这样冷静地清点弟弟的抚恤金...
油灯"噗"地熄灭，屋里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楚清歌从阴影里首起身，月光在她眸子里淬了层寒冰。
"呵..."她轻嗤一声，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的匕首。这对黑心肝的夫妻，竟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夜风掠过树梢，送来远处猫头鹰的啼叫。少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明日，她定要让他们尝尝什么叫作茧自缚。
懒懒伸了个腰，楚清歌像只夜猫般轻巧地翻过墙头。该回去养精蓄锐了，毕竟...明天可有场好戏要看呢。
晨光初绽，山间薄雾未散。楚清歌匆匆咽下最后一口热粥，便背着竹篓往山里赶。熟悉的林间小径在她脚下延伸，晨露打湿的草叶在布鞋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行至半山腰，她突然驻足。一股奇异的波动顺着足底攀援而上，指尖顿时泛起微微酥麻，像是被新生的嫩芽轻轻搔刮。"这是..."她屏息凝神，阖上双眼。体内的木系异能在经脉中欢快奔流，如同春溪解冻。
循着这股牵引，她拨开茂密的灌木。每走一步，那股能量便浓郁一分，渐渐凝成实质般的绿雾在林间流淌。最终，一株参天古木映入眼帘——粗壮的树干需三人合抱，皲裂的树皮间流淌着翡翠般的光晕，仿佛整棵树都由玉石雕琢而成。
楚清歌掌心贴上古树，顿时激起一圈涟漪般的绿芒。她谨慎地环视西周，催动异能。地面突然窜出数十条青藤，如有生命般交织缠绕，转眼间筑成一座碧绿的茧房。藤茧闭合的刹那，浩瀚的生命力奔涌而入。
她仿佛置身万物生长的春日：
听见泥土中根系舒展的沙沙声
嗅到嫩芽破开种皮的清冽气息
触到晨露在花瓣上滚动的震颤
甚至尝到阳光被叶片分解的甜味
不知过了多久，"咔"的一声轻响，藤茧如昙花绽放般层层舒展。楚清歌缓缓睁眼，瞳孔深处掠过一抹翠色流光。她轻轻握拳，指节爆出清脆的声响——三级木系异能！
此刻的山林在她眼中己截然不同。她能看见树干中流动的汁液，能听见地下虫豸爬行的窸窣，能嗅到三丈外野菌散发的孢子。随手抚过树干上腐朽的树洞，掌心绿芒闪烁间，破损的木质竟如时光倒流般重新愈合。
"倒是意外收获..."她唇角微扬，摘下一片树叶轻轻一甩。叶片在空中划出锐利的弧线，深深嵌入远处的树干。看来剿灭黑云寨的计划，可以安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