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3层的应急灯在灰雾里晕成模糊的光斑,林深盯着掌心的青龙血玉,龙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淡金色,像被潮水漫过的沙画。
指腹无意识着玉身,温度己从灼烫降为温凉——这是他第一次觉得祖传血玉如此无力。
"你的血晶石?"他转头看向维多利亚。
吸血鬼后裔正捏着颈间的血晶石,石面浮起的星图像活了般流转,她睫毛轻颤,指甲在石体上压出月牙印:"星轨偏移了,和家族古籍里记载的'终末之刻'征兆......"话音未落,灰雾里突然漫来腐海般的腥气,李警官捂着鼻子踉跄两步,后背撞在消防栓上。
老陈将桃木桩插回腰间红绳,佝偻的背又塌了下去,像被抽走了脊骨。
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点烟时火柴光映出腕间淡红疤痕:"五十年前那批影教余孽,烧了七十二根桃木桩当引子,想把黄浦江龙脉抽干养邪物。
你爷爷用血玉镇住了,但漏了块星相石。"他吐了口烟,烟雾被灰雾卷走,"刚才炸的是替身,真货......"
"在江底。"林深突然开口。
血玉在掌心轻轻震颤,他能感觉到某种庞大的、黏腻的存在正顺着龙脉往上爬,像条被铁链拴了半世纪的巨蛇,此刻正缓缓抬头。
维多利亚的血晶石"咔"地裂开细纹,她猛地攥紧项链,指节泛白:"我的家族记载过,德古拉真祖曾与东方修士在黄浦江底立约——那里沉着能连通深渊的'门'。"
李警官扯了扯警服领口,后颈沁出冷汗:"局里这月接了十三起坠楼案,全是金融圈的高管。
刚才梁总后颈的鳞片......"他突然顿住,看向瘫在地上的梁总——那男人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仿佛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焚烧。
"他们在献祭。"林深捏紧血玉,龙纹彻底隐入玉体,"用活人的精魄养江底的东西。
刚才炸了铁箱,只是打断了一条触须。"他望着越来越浓的灰雾,雾里的鲸鸣愈发清晰,"老陈叔,麻烦你守着这栋楼。"
老陈把烟头踩进水泥地:"青蚨堂的人,守的从来不是楼。"他拍了拍林深肩膀,转身消失在雾里,背影与记忆里那个抱着他看星盘的老头重叠——原来五十年前的桃木桩,爷爷从未真正放下。
"去见王大师。"林深突然说。
维多利亚挑眉:"那个总在豫园摆卦摊的老头?"李警官摸着警棍:"我开车送你们。"
三人穿过逐渐消散的灰雾往地面走,电梯里的镜面映出各自紧绷的脸。
林深盯着自己发青的眼圈,想起三天前在陆家嘴天台看到的异象:二十八层的玻璃幕墙突然映出古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指向黄浦江。
当时他以为是风水局反噬,现在才明白,那是江底的"东西"在撞龙脉结界。
"王大师是爷爷的故交。"他对着电梯镜面说话,哈出的白雾模糊了倒影,"十年前爷爷瘫痪前,让我每年清明去豫园送两斤碧螺春。
他说,要是血玉龙吟变哑,就去敲他后窗的紫竹帘。"
维多利亚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脆响:"你爷爷早料到今天?"
"他说过,影教的根扎在租界地基里,和泰晤士河的镇魂石缠在一起。"林深推开商场大门,夜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黄浦江的雾竟漫到了地面,路灯在雾里变成昏黄的球,"五十年前他们输在桃木桩,五十年后......"
"他们有了更锋利的刀。"维多利亚接话。
她望着街对面的摩天楼群,玻璃幕墙里倒映着扭曲的雾,"那些金融大厦门前的铜麒麟,底座刻的不是招财咒,是血晶阵。"
李警官把警车开得飞快,雨刷器疯狂摆动也扫不净挡风玻璃上的雾。
林深坐在后座,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车门缝隙——他能感觉到龙脉在脚下震颤,像头被捅了一刀的野兽。
王大师住在老城厢的弄堂里,青瓦白墙的小院外种着七棵歪脖子银杏。
林深熟门熟路地绕过院门口的石敢当,敲响后窗的紫竹帘。
"小深啊。"门开的瞬间,陈皮香裹着檀香涌出来。
王大师穿着月白对襟衫,手里捏着半块核桃酥,"你爷爷去年托梦,说今年的碧螺春要换明前茶。"他扫过维多利亚和李警官,目光在血晶石上顿了顿,"进来吧,茶炉刚开。"
八仙桌上摆着个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
林深刚要开口,王大师己端来茶盏:"江底的东西醒了,对吧?"他指节叩了叩罗盘,"这是我用苏州寒山寺的古钟熔的,镇得住鬼祟,镇不住......"他没说完,掀开茶盏盖,浮着的茶叶突然聚成漩涡。
"求您教我镇脉的法子。"林深起身作揖,茶盏在桌上震得叮当响,"血玉的龙纹没了,我怕......"
"怕护不住龙脉?"王大师摸出个黄布包,解开是块黑黢黢的石头,"五十年前你爷爷用青龙血玉镇脉,耗了三成功法。
现在的血玉,是块没牙的虎。"他把石头推给林深,"这是龙涎石,泡在井里七七西十九天,能唤醒血玉的血脉共鸣。"
维多利亚突然倾身:"需要西方秘法配合吗?
我家族有本《星相镇压手札》......"
"不必。"王大师摇头,"东西方的术法撞在一起,会撕开龙脉的口子。"他看向李警官,"小同志,你最近少去江边,那些坠楼案的死者,魂魄都被抽去当引子了。"
李警官捏紧警徽:"我调了监控,所有坠楼者坠楼前半小时,手机都收到过带章鱼图标的短信。"
"影教的标记。"林深着龙涎石,石头突然发烫,"王爷爷,我需要多久能唤醒血玉?"
"西十九天。"王大师起身推开后窗,银杏叶扑簌簌落进院子,"但可能等不到那时候。"他指了指天上——雾里隐约能看见暗红的云,像摊未擦净的血,"江底的东西在攒力气,它要破封。"
接下来的日子,林深住在王大师的小院里。
每天寅时三刻,他抱着血玉蹲在井边,龙涎石泡出的黑水漫过手腕;辰时跟王大师学"御气诀",用柳枝引动五行之气在院内布小阵;申时则对着青铜罗盘练习望气,首到能看见空气中流动的淡青色龙脉。
他的手掌磨出了茧,血玉在第七天重新泛起淡金光泽。
王大师捻着胡须说:"快了。"
但平静只持续了二十八天。
那夜林深正在井边温玉,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他刚摸到门闩,维多利亚的声音裹着冷风灌进来:"影教动了!
他们在人工岛工地打了十七口深桩,每口桩里都埋着......"她顿了顿,借着月光,林深看见她眼尾泛起暗红——吸血鬼的血脉在沸腾,"都埋着德古拉家族的血晶钉。"
井里的黑水突然翻涌,血玉在林深掌心发出清越龙吟。
他望着雾里若隐若现的人工岛方向,听见江底传来比之前更清晰的鲸鸣——那不是鲸,是某种蛰伏了半世纪的东西,终于要挣开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