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冷窝在阳台的藤编椅里,端着青瓷杯的手悬在半空。
西月的风裹着山茶香钻进领口,她盯着杯底沉底的碧螺春,正琢磨着下午去城郊水库该用哪种饵料。
"隋冷!隋冷!"
沙哑的啼鸣混着风声撞进耳朵。
她抬头时,灰羽正扑棱着翅膀落在栏杆上,尾羽沾着星点泥渍,原本油亮的羽毛有些杂乱,喙部一张一合的频率比往常快了三倍。
"别急,慢慢说。"她放下杯子,从口袋里摸出颗软糖抛过去。
灰羽却没接,爪子在栏杆上划出细碎的声响:"我知道谁杀了那个老头!
他在花园里摔了瓶子,然后就倒下了!"
隋冷的指尖骤然收紧。
三天前本地新闻的标题在脑海里炸开——"金茂集团董事长周正雄别墅离奇死亡,初步排除自然死亡可能"。
她记得新闻里说,周正雄是在深夜独自在花园散步时突然倒地,保镖赶到时他己经没了呼吸,现场只找到半瓶摔碎的降压药。
"哪个老头?
周正雄?"她倾身凑近,声音放得又轻又慢,"你看到了?"
灰羽歪着脑袋,瞳孔缩成两粒黑豆子:"那天月亮像被咬了一口,我蹲在别墅后墙的梧桐树上。
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翻进来,他走路时脚抬得很高,像怕踩碎什么。"它扑扇翅膀模仿那人的动作,"他在花坛边转了三圈,突然往书房跑——就是亮着灯的那间。
然后周老头从书房出来,手里举着个银色盒子,喊他'小航'。"
隋冷的呼吸顿住。
周正雄的亲侄子周航,最近半年刚被接回周氏集团,新闻里提过这号人物。
"然后呢?"她摸出随身的录音笔,悄悄打开。
"黑西装抢盒子,周老头喊'你疯了'。
他们推搡着走到喷泉边,黑西装从口袋里掏东西——是个小瓶子!
他往周老头嘴里灌,周老头挣扎着摔了瓶子,接着就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灰羽的声音突然拔高,"他倒下去的时候,我看见他脖子上有红印子,像被什么勒过!
黑西装蹲下来翻他口袋,边翻边说'不能让他说出去......不能让他说出去......'"
隋冷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她想起原书里那些被忽略的细节——豪门恩怨里,永远不缺为了继承权铤而走险的棋子。
"灰羽,"她按住乌鸦的背,触感比平时凉,"你能带警察去看你蹲的梧桐树吗?
还有,你见过那个小瓶子的样子吗?"
"树在别墅东墙第三棵,树皮上有我抓的记号。"灰羽啄了啄她的手腕,"瓶子是棕色的,盖子是金色的,上面有个蛇形标记——像医院里的针剂瓶。"
隋冷立刻掏出手机拨给李振国。
电话响到第三声时,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隋小姐?
又发现什么了?"
"李队,周正雄的案子有新线索。"她按下录音笔播放键,灰羽的描述混着风声清晰传出,"需要你调周宅东墙的监控,重点找案发当晚穿黑西装、走路抬脚过高的男性。
另外,查周航最近三个月的用药记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是椅子拖动的巨响:"你现在在哪?
我派人接你。"
"半小时后警局见。"隋冷挂了电话,转身回屋换鞋。
玄关镜里映出她绷紧的下颌线——原主被恋爱脑耽误的人生里,可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警局会议室的灯光白得刺眼。
隋冷看着投影屏上的监控画面,周航翻越高墙时的动作与灰羽描述分毫不差:左膝抬得比右膝高两寸,是幼年骨折留下的旧伤。
"周航承认案发当晚去过周宅,但说只是去取私人物品。"小刘指着另一张照片,"这是现场找到的降压药瓶,检测显示里面混了高浓度的洋地黄苷——治疗心衰的药,过量会导致心律失常。"
"灰羽说他灌的是小瓶子里的液体。"隋冷敲了敲桌面,"周正雄的私人医生说过,他从不吃液体药剂。"
李振国突然站起身,警服袖子带翻了茶杯:"痕检科!
立刻重新检测周正雄指甲里的残留物!
技术组,调周航近三个月的就诊记录——他上个月是不是去过第一人民医院心内科?"
两个小时后,检测报告拍在桌上。
周正雄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DNA与周航匹配,而周航的就诊记录显示,他曾以"给老狗治病"为由开了三盒洋地黄苷注射液,其中一盒在案发前三天丢失。
"还差关键物证。"隋冷盯着窗外的梧桐,突然笑了,"灰羽,该你了。"
蹲在她肩头的乌鸦扑棱着飞出去,半小时后衔着枚银色纽扣落回她掌心。
纽扣边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内侧刻着"周氏制衣"的小字——周航常穿的定制西装,每颗纽扣都有这个标记。
DNA检测结果出来时,周航在审讯室里崩溃大哭。
他供认自己偷换了周正雄的降压药,又在争执中用注射剂加速其死亡,只为阻止周正雄公布那份将大部分遗产捐给慈善基金的遗嘱。
"这是第一次,乌鸦成了我们的目击证人。"李振国把"特别协查员"的证件推到隋冷面前,金属牌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无编制,但案发现场你有权优先进入。"
隋冷捏着证件,指腹蹭过烫金的"协查"二字。
窗外传来灰羽的啼鸣,她抬头正看见它站在警徽上,对着阳光梳理羽毛。
可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
当天傍晚,隋氏集团的私人司机就等在了警局门口。
司机递来的手机里,是哥哥隋明远的短信:"妈说你最近太招摇。
周氏的事闹得这么大,董事会都在问'隋家二小姐什么时候回集团管项目'。"
她捏着手机的手微微发紧。
原书里,隋明远是稳坐继承人之位的长子,而原主只会围着男人打转。
现在她突然"不务正业",那些原本盯着隋家蛋糕的人,怕是坐不住了。
"隋小姐?"司机小心地唤了声。
隋冷把证件收进包里,转身时瞥见灰羽正蹲在门檐上,喙里叼着根彩色羽毛——是鹦鹉的尾羽,泛着金红色的光。
"还有好多事我没告诉你呢。"灰羽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她望着那根羽毛,心中泛起异样的预感。
最近总觉得,自己所谓的"死神体质",更像有人在推着她,去听那些被捂住的声音。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