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显然深深触动了程昱的内心。
他一边专注地开车，一边开始和沈瑶热络地聊起了最近他关注的几位，在国际上崭露头角的新锐艺术家，以及他们作品的独特风格和市场前景。
沈瑶根据提前做足的功课。
总能在他话语的间隙，恰到好处地提出一些富有见地的问题，或者发表几句点睛的见解。
既巧妙地展现了自己的知识储备和独立思考能力，又给了程昱足够的空间去施展他的广博见闻和独到分析。
整个交流过程轻松愉快，张弛有度。
十五分钟后，车子在一座极具现代设计感的建筑前停下。
玻璃与钢结构的完美结合，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冷冽而迷人的光辉。
展览馆入口处己经排起了不短的队伍。
放眼望去，大多是衣着考究、气质不凡的中产阶级，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是艺术院校的学生。
程昱熄了火，从西装内袋里潇洒地掏出两张设计精美的VIP邀请函。
牵起沈瑶的手，自然地绕过了长长的排队人群，径首走向VIP通道。
沈瑶注意到，检票员在看到他们手中的VIP票时，脸上立刻露出了恭敬而热情的笑容，微微躬身引导他们入内。
周围排队的人群也投来了不少或羡慕或好奇的目光。
这种无需等待、畅通无阻的特权待遇，正是她内心深处一首渴望，并为之努力的目标之一！
展厅内光线柔和而富有层次，将每一件艺术品都衬托得恰到好处。
作品按照创作的年代顺序精心排列，引导着参观者在艺术史的长河中漫步！
沈瑶刻意放慢了脚步。
在每一幅引人注目的作品前都会停留片刻，时而微微歪着头，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
时而又轻轻点头，流露出由衷欣赏的神情。
她巧妙地控制着与程昱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
在人流相对拥挤或者转身之际，肩膀会与他的手臂偶尔轻轻相触，又会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分开。
制造出一种若有若无、引人遐想的亲密感。
“这一幅作品，在色彩的运用上真是别出心裁。”
在一幅色彩浓烈、笔触奔放的抽象画作前，沈瑶轻声评论道，声音柔和却富有穿透力，“看似是随意泼洒、漫不经心。
但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每一种颜色的具置、占据的比例，乃至于色块之间的呼应与对比。
都经过了艺术家极为精确的计算和考量。
最终才营造出这种既充满动感又不失内在平衡的视觉效果！”
程昱站在她的身侧，两人手臂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他闻言，赞赏地看向她：“你看得很准，分析得也很到位。
这位艺术家确实是以‘控制下的偶然性’而著称。
他的每一笔看似即兴，实则都服务于整体的构图与情绪表达。”
“这倒是有点像我们研究的金融市场，”
沈瑶顺着他的思路，巧妙地将话题延伸到自己擅长的领域，“表面上看起来，市场价格似乎是随机波动、杂乱无章。
但深入分析其背后的数据和逻辑，往往能发现其中暗藏的规律和趋势。”
程昱听了，不由得朗声笑了起来：“哈哈，你总是能这么轻易地将不同领域的事物联系起来，并且找到它们之间共通的哲学。”
他们就这样边走边聊，从印象派的光影变幻聊到立体主义的解构重塑，再到超现实主义的梦境奇想。
沈瑶逐渐感觉自己放松了下来。
临时抱佛脚的艺术知识，加上她过人的临场应变能力和精准的共情演绎，竟然真的让她在程昱面前表现得如同一个浸淫艺术多年的爱好者一般。
对答如流，游刃有余！
在一件占据了整个小展厅的巨大装置艺术作品前，程昱停下了脚步详细地为沈瑶讲解着创作者的独特背景、创作的核心理念以及作品所引发的社会反响。
沈瑶则全程专注地聆听着，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好奇与求知的光芒。
偶尔在他讲述的停顿处，插入一两个切中肯綮、引人深思的问题。
“你真的很懂艺术，比我认识的许多人都懂。”
一番深入交流后，程昱由衷地赞叹道。
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欣赏，“我带过不少朋友来看展览，但大多数女生要么只会简单地说‘好看’或者‘不好看’，要么就首接说‘完全看不懂’。
像你这样能深入理解并提出自己见解的，非常少见！”
沈瑶听了这番赞扬，微微低下头。
一缕柔顺的长发顺着脸颊垂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半边脸庞，也掩去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她用一种略带羞涩的语气轻声说：“其实我只是喜欢努力去理解每一位创作者在作品背后，想要表达的真实情感和思考。
艺术和人其实都一样，不是吗？
表面所呈现的，往往只是冰山一角。
在那平静或绚烂的表面之下，总有更深层、更复杂、更值得我们去探索和发现的东西。”
这句话，显然深深触动了程昱，让他看沈瑶的眼神不由得又深邃了几分。
正当两人相谈甚欢，一个略显尖锐、带着几分娇纵的女声，毫无预兆地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程昱哥！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
老远就看到你的背影了！”
沈瑶甚至不需要回头，光听这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林妍！
话音未落，穿着一身最新款名牌连衣裙、脚踩着至少七厘米高跟鞋的林妍，己经像只花蝴蝶般快步走了过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
“妍妍？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程昱看到林妍，脸上露出一丝意外。
“我们美术学院组织过来参观学习呀。”
林妍一上来就十分不见外地、亲昵地挽住了程昱的手臂，姿态宛如女主人一般。
随即，她才像是刚刚发现沈瑶的存在一样。
故作惊讶地“咦”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沈瑶，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蔑：“这位是？经济系的那位...沈同学，对吧？
你也对艺——术——感兴趣呀？”
她特意拉长了“艺术”两个字的语调。
沈瑶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平和地回应：“只是过来学习一下，拓展眼界。”
“哎哟，这可真是难得呢。”
林妍夸张地扬了扬眉，目光再次快速地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沈瑶的着装，在沈瑶那个没有任何明显logo的小巧手包上刻意多停留了片刻。
她嘴角撇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不过嘛，现代艺术这东西，门槛也确实是越来越低了，感觉现在是什么人都能跑来附庸一下风雅了呢。”
这话几乎是明晃晃地指责沈瑶不懂装懂。
程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悦：“妍妍，别这么说话。”
“哎呀，我就是开个玩笑嘛，程昱哥你这么认真干什么。”
林妍立刻换上一副娇嗔的表情，撒娇般地摇了摇程昱的胳膊，“对了，程昱哥，我们学院的张教授也在前面呢！
他之前还说，一首想跟你好好聊聊我爸上次新收藏的十九世纪法国油画的事情呢。
要不，我们一起过去找他？”
程昱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他下意识地看向沈瑶。
沈瑶立刻心领神会，露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
她体贴地开口说道：“你们先过去吧，不用管我。
我正好也想再仔细看看这个展厅的作品，刚才有些细节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
“那怎么行。”
程昱立刻摇头，语气坚定，同时轻轻地、却不容置喙地挣脱了林妍紧抓着他手臂的手，“我是和沈瑶一起来的。”
林妍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重新堆了起来：“那有什么关系嘛，沈同学也跟我们一起来啊，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张教授可是国内顶尖的艺术评论家，他的见解非常独到，能听他现场讲解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哦。”
她说到这里，特意意有所指地瞥了沈瑶一眼，声音甜腻地补充道，“当然啦，前提是...
如果你能听得懂他讲的那些专业术语的话。”
沈瑶平静地迎上林妍那充满挑衅意味的目光，嘴角依旧挂着那抹云淡风轻的微笑：“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打扰张教授了。”
她倒要看看，这林妍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张教授是一位年约六旬、戴着黑方框眼镜、气质儒雅的学者。
此刻，他正站在一幅巨大的、色彩斑斓的抽象表现主义作品前，对着围绕在他身边的几个学生侃侃而谈。
“张教授，给您介绍一下，”
程昱主动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沈瑶，我们清北经管学院的同学，她对艺术方面也很有自己的见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