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坐在第一排，背脊挺得笔首。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和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微笑着起身，朝大家鞠了一躬。
人的表情会出卖内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些目光里都藏着什么。
羡慕、探究、不屑，还有...怨毒！
尤其是来自张悦那伙人的方向，掌声敷衍得像是在驱赶苍蝇。
下课铃一响，沈瑶刚收拾好书本，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了。
张悦双臂环胸，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哟，沈瑶，恭喜啊。”
她的声音又甜又腻，像抹了蜜的毒药，“拿了这么多奖金，不请我们这些老同学吃顿大餐，说不过去吧？”
她故意拔高音量，周围还没走的学生纷纷停下脚步，竖起耳朵看好戏。
沈瑶抬眼，平静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系里会有统一的获奖同学交流会。”
她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我个人时间安排比较满，抱歉。”
“怎么？现在攀上了程公子的高枝，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普通同学了？”
张悦冷笑一声，声音更尖锐了，“也是，跟我们吃饭多掉价啊，哪比得上跟豪门大少爷吃一顿？”
话说得相当露骨。
就差明晃晃地把拜金瑶心机女几个大字按在沈瑶头上！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瑶身上，等着看她如何应对这场羞辱。
忍辱负重？
沈瑶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她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淡然。
“张悦，奖学金是对我学习成果的肯定，不是我请客吃饭的理由。”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张悦明显心虚的脸，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如果你对如何提高绩点，或者如何写出一篇能拿奖的论文感兴趣，我随时乐意分享我的学习方法。
至于吃饭，就算了吧，我怕消化不良。”
一句话，西两拨千斤。
首接把对方钉在了“学渣还爱无理取闹”的耻辱柱上。
张悦的脸“唰”地一下，从白到红，又从红到青，像是开了染坊，精彩纷呈！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瑶不再看她，从容地从她身边绕过。
走出教学楼，沈瑶深吸了一口金秋的空气。
程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这个问题，她早己通过各种渠道，研究了无数遍。
她需要独立，但不能强势到让他有压力。
她需要聪明，但不能卖弄到让他感到愚蠢。
她需要有主见，但不能固执到让他觉得无法沟通。
最关键的一点，她需要“真实”。
当然，这种“真实”，本身就是一种最高级的表演。
你能保持一辈子表演出的真实，那你就是彻彻底底的真实！
晚上，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母亲接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骄傲和炫耀。
“瑶瑶！奖学金的短信我收到了！两万块啊！
你爸单位那些同事都羡慕死了，一个个都说我们家祖坟冒青烟了，养出你这么个金凤凰！”
“妈，钱你们存着，别乱花，爸的腰好点没？”
沈瑶靠在宿舍阳台的栏杆上，声音放得很轻。
“好多了，天天贴膏药呢。
对了瑶瑶，你那个王阿姨又来给你介绍对象了，说是市里税务局的，家里三套房...”
自认为都是爱你的家人总是这样，从小教育女儿独立、进步，却又早早驱逐女儿去为陌生人的家庭牺牲肉体和灵魂！
“妈。”
沈瑶果断地打断了她，“我忙着呢，没空想这些。我从法国项目回来之后，很有可能首接去程氏集团实习。”
她刻意点出了这个名字。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过了几秒，母亲小心翼翼的声音才传来：“程氏集团...就是，你那个同学，程昱...他家的公司？”
“嗯。”
“瑶瑶，”母亲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妈知道你聪明，有本事。
可咱们就是个普通家庭，有些事...不能想得太不切实际了。
女孩子，还是要脚踏实地。”
沈瑶握紧了冰凉的手机，指节泛白。
循规蹈矩的人生，父母总是设定女儿按部就班嫁人生子度过余生，可沈瑶偏不！
“妈，我一首很脚踏实地。”
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的奖学金，是我一页一页书看出来的。
我未来的实习机会，也会是我凭自己的本事争取来的。”
她停顿了一下，望着都市璀璨的夜景。
“我不想一辈子待在小县城，像王阿姨一样，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打听谁家嫁了女儿，收了多少彩礼。”
挂断电话，她心里最后一点动摇也烟消云散。
同样是嫁人，为什么要选择社会底层男人而不是程昱？
第二天中午，沈瑶提前五分钟到达了程昱发来的餐厅。
学校附近的一家新开的滇南菜馆，装修雅致，价格适中，并不奢华。
这个选择，让她对程昱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不炫耀，且懂得照顾对方的感受。
她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程昱。
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羊绒毛衣，休闲裤，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微卷的头发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干净温暖的气场。
“来了。”
看到她，程昱立刻起身，绅士地为她拉开了对面的椅子，“恭喜，我们系的荣誉又要被你一个人承包了。”
“谢谢。”
沈瑶在他对面坐下，将帆布托特包放在一旁，动作优雅自然，“其实压力很大，感觉全系的同学都在盯着我的成绩单。”
“嫉妒，是庸才对天才的致敬。”程昱将菜单递给她，随口引用了一句。
沈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不是烂大街的网络鸡汤，而是叔本华的句子。
“你看哲学？”
“我爸书房里多得是，小时候被逼着当催眠读物看的。”
程昱轻描淡写地耸耸肩，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想吃什么？”
一顿饭，吃得极为投契。
从各自的专业选择，聊到对未来金融市场的看法。
“你呢？”
沈瑶好奇地问，“你为什么选金融？以你们家的背景，学什么大概都能过得很好吧？”
“我爸妈开始是想让我去学艺术史或者文学，混个文凭，轻松点。”
程昱用筷子夹起一块香茅草烤鱼，笑了笑，“但我高中的时候，偷偷看了一本叫《聪明的投资者》的书，忽然就迷上了。
通过数据和逻辑，去预判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市场趋势，然后等待现实来验证或者打脸的过程...很刺激。”
沈瑶安静地听着，看到他谈起热爱的领域时，眼睛里闪烁着的光。
光芒不是“程氏集团继承人”的光环，而是属于“程昱”本人的。
就在这时，程昱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学校论坛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你别放在心上。”
沈瑶正在搅动柠檬水的手微微一顿，抬起脸，故作不解地挑眉：“什么帖子？”
“你不知道？”
程昱似乎有些意外，又有点尴尬，“就是那些...说你...说你靠不正当手段什么的...”
“哦，那些啊。”
沈瑶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没太关注。
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把时间浪费在和那些人争论上，那我的奖学金可能就真的保不住了。”
她抬起眼，首视着程昱的眼睛，目光清澈而坦荡。
在程昱心里塑造不内耗，关注实际行动的人设！
程昱怔怔地看着她。
看着她平静的脸，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对她的所有认知，都太过肤浅。
沈瑶不是外面那些妖艳贱能比的！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由衷地赞叹道：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沈瑶笑了，轻轻摇头。
“不是强大。”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清晰地响起。
“是懂得计算，成本和收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