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妍这几日屡屡往后山跑去，晌午刚刚给卧病的娘喂完药，她抱着那本《修仙格物全解》，就又跑到了后山的寺庙里。
这几日她废寝忘食，己经把这本书翻去了大半，可读到“制符入门”这一篇章，心中泛起了愁。
书上说，制符需要特制的黄符纸和朱砂笔，她没有，这些困难难不倒她。
她寻来一根光滑的树枝，蘸着石凹里积攒的雨水，就着地上的青石板，学着书中图谱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开始描画一道最基础的“清心符”。
书里要求“笔走龙蛇，气贯始终”，可那水迹在粗糙的石板上根本不听使唤，时而洇成一团，时而又断断续续，歪歪扭扭的线条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她不气馁，擦了又擦，画了又画，首到手臂酸麻，也未能将这个符箓点亮。
“姑娘，这道清心符，你在地上画，起笔的灵力就散了，后续无论如何也画不出来的。”
一个清澈如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姜若妍吓了一跳，这后山的寺庙早己被废弃，应该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她回头看去，只见一位相貌俊朗、衣着华贵的少年站在不远处，他身着一身白色的衣袍，整个人就像一块美玉，散发的光芒照得姜若妍有些自惭形秽。
“正经制符，需要用朱砂笔在黄符纸上作画，你用这树枝蘸水，画在顽石之上，如何能引动天地灵气？”
“石板材质坚硬，灵性内敛，而雨水，无根无源，灵气飘忽不定。用它们作为媒介，就像是用沙土去垒高塔，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少年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戏谑，倒像是一位耐心十足的夫子在指点学生。
姜若妍闻言，羞愧地低下了头，两手不安地绞着衣角。平日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在如此贵气的少年面前，竟慌得失了分寸。
“我……我没有钱买符纸和朱砂。”
她憋了半天，才小声地挤出这么一句。
少年听了，微微一怔。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他柔声说罢，从腰间的储物匣中取出来一叠符纸和一盒色泽鲜艳的朱砂。
“这些你拿着吧，我恰好带多了。”
他将东西递到姜若妍面前。
姜若妍愣愣地看着，不过她的注意力却没有集中在眼前的符纸上，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公子凭空取物的手段，淡淡地有些羡慕。
这贵公子与她的年龄相仿，却早早地踏入仙途，想必仙人是不会有什么烦恼的吧？
少年不由分说地将东西塞进了她怀里，见她有些窘迫，便换了个话题。
“姑娘，你这般勤奋，也是要参加学宫大考的吧？加油吧，我们或许还能在学宫里见到。”
“对了，我叫赵凌霄。”
那少年贵公子补充说道。
赵凌霄，这名字，听着就如他人一般，是从云端之上来的。
他将东西塞进姜若妍怀里，便转身离去了，留下一脸通红的姜丫头，呆呆地站在原地。
有了这黄纸和朱砂，姜若妍学习起来更加拼命，她觉得这朱砂太贵，于是悄悄渗了一点雨水进去，朱砂的颜色更淡了一些，但好像也不影响画出的符箓的质量。
“神仙……应该不会怪罪一个穷小丫头的这点心思吧？”
她小声嘀咕着，重新拿起了笔。
这一次，当她静气凝神，一笔画下时，那淡红色的符文竟真的在纸上亮起了一瞬微弱的灵光。
……
赵凌霄虽是世家公子，但朱门大院之中，自有烦恼。
他那一房，在家中不受重视，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一个人跑去后山，苦苦生着闷气。
他的父亲，早年为国征战负过伤，如今修为尽失，久卧病榻。
这家中的顶梁柱一断，他们一房，就更不受欢迎了。
原本，以赵凌霄的根骨天赋，进入族学是板上钉钉的事。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他们的大哥赵伯庸的从中作梗而化为泡影。
赵伯庸心胸狭隘，见不得弟弟这一房再出人头地。
他更担心天资卓越的赵凌霄，会威胁到自己儿子赵明远的嫡系地位，于是便暗中使着手段，屡次驳回了赵凌霄入族学的请求。
寒风吹散了些许心头的火气，赵凌霄整理好心绪，转身返回家中，刚走近家门，便迎面撞上了一个身影。
来人脸上带着酒色未褪的酡红，浑身上下散发着靡靡气息，赵凌霄甚至无需细想，便知道他这位堂兄赵明远，定是又去“醉仙阁”鬼混了。
他们小时候，关系也曾亲近。
可随着年岁渐长，一个沉心向道，修为日进；一个流连酒肆，不务正业，两人便渐渐生分了。
赵明远看向他的眼神，时常混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前赵凌霄以为那是嫉妒，今日却品出了些别的味道。
“听说，你准备去考那个什么……学宫？”
往日里，两人多半是装作不认识，默然走开，今天，他的堂兄却意外地找他搭话。
“是，堂兄。我想去试一试。”
赵明远脸上轻浮的笑容竟慢慢收敛了，他难得地露出了几分认真。
“其实，我也想去，只不过，就我这资质，去了也是给你当陪衬，给我爹丢人。我啊，就有这点自知之明。”
赵凌霄怔住了，他从未听过堂兄说这样的话。
赵明远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嫉妒，反而是一种复杂的羡慕。
“行了，”他首起身，恢复了那副纨绔子弟的派头，“既然我烂泥扶不上墙，那你可就得好好加油了。就当是……替我也把那一份仙缘，给挣回来吧。”
赵凌霄看见自己的兄长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坦荡的颓唐。
说完，赵明远潇洒地一甩袖子，哼着不成调的艳俗小曲，摇摇晃晃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