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日,据点笼罩在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氛围中。键盘的生命体征在阿蛮的持续压制和秦川精心调配的药物作用下,勉强维持在一条极其微弱的基准线上,但那条蚀化左臂与身体的连接处,坏死组织的范围仍在缓慢扩大,紫黑色的边缘如同不断蔓延的死亡阴影。阿蛮则变得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平台边,噬器之臂上的纹路随着键盘体内蚀能的起伏而明灭不定。她似乎在通过这种压制,本能地对抗着体内那股源于毁灭的吞噬欲望,也在熟悉着这种非人力量的“触感”。
林晚(女皇)的状态同样不容乐观。强行解析“傩面蚀纹”锚点带来的反噬并未完全消退,右臂的灰白结晶己悄然攀上了锁骨,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那冰冷僵硬的刺痛。她大部分时间都闭目盘坐,膝头放着那方漆奁,墨色漩涡在眼睑下缓缓流转,一方面竭力压制着锈蚀的蔓延,一方面则在意识深处,反复推演着从“掌经”晶片中获得的那一丝关于“平衡”的冰冷公式碎片。这公式与傩仪中沟通天地、调和阴阳的理念隐隐有相通之处,却剔除了所有情感与敬畏,只剩下赤裸裸的“变量”与“结果”。
秦川则彻底埋首于曾祖父的手札和秦家残存的、未被那场灾难完全焚毁的秘典碎片中。他需要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推测——司辰不仅窃取了祖傩真形,更可能通过那次灾难,在幸存秦家血脉中留下了某种隐性的“蚀纹烙印”!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手札中一段语焉不详的记录上:
> **…劫后余生者,血脉之中,傩力虽废,然灵觉深处,偶有‘蚀影’浮现。或为噩梦,见那晶板傩面噬魂;或于静坐时,感知无形‘视线’垂落,冰冷如霜;更有甚者,子孙后代中,偶现天赋异禀者,其额心胎记…竟隐隐有傩面轮廓!吾疑此为那蚀纹邪力污染血脉之证,如跗骨之蛆,世代难消…此乃吾罪孽之延续!痛彻心扉!**
“血脉蚀影…无形视线…傩面胎记…” 秦川喃喃自语,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型。他猛地起身,走到一面悬挂在岩壁上的、用于整理仪容的残破青铜镜前。昏黄的镜面映出他疲惫而焦虑的脸。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摒弃杂念,将残存的精神力沉入体内最深处,并非催动傩力(他早己失去),而是去感知那份源于血脉的、对自然与灵性的微弱亲和力——这是秦家血脉的根基。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疲惫。但当他回想起曾祖父描述的“蚀影”和那“无形视线”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窥视感**,如同深海中潜藏的巨兽睁开了眼,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自身血脉的深处!仿佛有一个冰冷的“观测点”被激活了!
秦川闷哼一声,强行稳住心神,抵抗着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窥视感,集中全部意念,试图“看”清那冰冷视线的来源!
镜中,他紧闭双眼的额头上,那原本平滑的皮肤下,一点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暗紫色光斑**,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光斑的形态,虽然模糊到了极致,但秦川凭借对祖傩真形的熟悉,以及键盘体内那狰狞蚀纹的参照,瞬间辨认出——那赫然是一个**微缩到了极致的、扭曲的傩面轮廓**!
“噗通!” 秦川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如同擂鼓!镜子中那转瞬即逝的光斑消失了,但那冰冷的窥视感却如同跗骨之蛆,久久不散。
是真的!曾祖父的猜测是对的!司辰在窃取、扭曲祖傩真形的同时,通过那场灾难性的蚀纹污染,将某种“烙印”打入了幸存秦家血脉的深处!这烙印平时隐而不显,但当血脉之力被激发,或者当携带者靠近强大的蚀源(比如键盘、阿蛮,甚至女皇)时,就可能被激活,成为一个被动的…**观测信标**!甚至可能…在特定条件下,成为司辰施加影响的通道!
秦川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这烙印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甚至整个秦家残存的血脉,都置于司辰那冰冷“平衡”法则的监视之下!他之前对键盘施展傩仪时,之所以会刺激那个锚点,很可能就是因为自身的血脉烙印与键盘体内的“傩面蚀纹”产生了某种同源共鸣!
“平衡…观测…变量…” 林晚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不知何时,她己睁开眼,墨色漩涡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瘫坐在地、面无人色的秦川。
秦川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无助:“林晚…你…你看到了?我们…我们秦家人…从血脉里…就被他们打上了标记!我们…我们本身就是他们‘平衡’实验的一部分!我的傩仪…我的知识…甚至我的存在…都可能…”
“血脉…非枷锁。” 林晚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她缓缓起身,走到秦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墨色漩涡深处,那点属于林晚的熔金之火在跳跃。“烙印…是伤痕…亦是…路标。”
“司辰…视尔等…为‘变量’…为‘工具’。”
“然…知其存在…便可…反制其‘观测’…利用其‘链接’!”
“此烙印…即是…通往司辰‘平衡’核心的…另一把…‘钥匙’!”
秦川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林晚的话,再次为他拨开了绝望的迷雾!是啊,既然这烙印是司辰打入血脉的“观测点”,那么反过来,通过研究这烙印,理解它如何运作,如何与司辰的“平衡”系统连接,是否就能…**反向追踪**?甚至…**干扰**其观测?如同在敌人的监视器上,蒙上一块自己控制的布?
这个想法大胆而疯狂,却也点燃了秦川眼中沉寂己久的学者火焰。恐惧依旧存在,但一股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决绝,开始在他心底滋生。他挣扎着站起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看向林晚,也看向自己颤抖的双手。
“你说得对…林晚。这烙印…这把‘钥匙’…或许…能带我们找到司辰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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