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光晕无声流淌,将晶簇的暗影拉长、扭曲,投映在光滑冰冷的黑色琉璃地面上,如同无数凝固的幽灵。秦川再次陷入昏迷,呼吸微弱而平稳,被晶簇和笔记金丝构成的脆弱生命维持系统守护着。林晚掌心那块墨黑色的晶体碎片,散发着精纯而“惰性”的蚀源气息,沉甸甸的,仿佛握着一小块凝固的深渊。
秦川那绝望的呓语——“源在沉睡…不能惊醒它”——如同冰锥,反复刺穿着林晚紧绷的神经。她环顾这片死寂的晶簇之海,那些缓慢流淌的光晕、明灭的蚀纹,此刻都仿佛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睡巨兽般的压迫感。每一个微小的动作,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这头巨兽的皮肤上行走,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漆奁。在攫取了墨黑碎片后,它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盖子边缘那道闪电状的暗紫蚀纹彻底黯淡下去,与漆奁本身的漆黑融为一体,只有凑近了,才能在流动的暗紫光晕下,隐约看到其深邃的轮廓。漆奁内部那股凝练沉重的“存在感”更加清晰,如同一个吃饱了蜷缩起来的猛兽,在寂静中积蓄着未知的力量。它不再传递任何意念,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本能的沉寂。
“必须找到线索…必须弄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林晚压下心中的寒意,将墨黑碎片小心地用布包好,与漆奁一同贴身收好。秦川暂时安全,但时间不站在他们这边。这片空间的冰冷蚀源气息如同无形的锉刀,持续不断地侵蚀着她的体力与精神。右臂星骸蚀纹处传来的冰冷刺痛感虽然有所减轻,但那种贪婪吸收蚀源带来的饱胀感也越发明显,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蚀纹深处缓慢地结晶、沉淀。
她再次起身,目光投向这片巨大源室更深处未被探索的区域。这一次,她的目标更加明确——寻找任何人工的痕迹,任何可能属于司辰的遗留物!司辰曾试图封印“源”,甚至在此折戟沉沙(如同岩隙外那只断手的主人),他们一定留下了什么!
林晚小心翼翼地绕过一簇簇散发着微弱斥力的晶簇,如同在雷区穿行。脚下的黑色琉璃地面光滑得令人心悸,倒映着头顶垂落的巨大晶簇光晕,行走其上,如同漫步于凝固的星河深渊。空气冰冷沉寂,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发出轻微的回响,更添孤寂与压抑。
深入了约百米,前方的晶簇形态似乎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相对低矮的丛生状态,而是变得更加高大、粗壮,如同冻结的紫色巨树,枝桠纵横交错,构成了一片近乎密林的区域。光线在这里更加幽暗,晶簇内部流淌的光晕似乎也变得更加粘稠、深邃。
就在这片晶簇“密林”的边缘,林晚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的目光被前方地面上一片异常的区域牢牢吸引。
在那里,一簇形态扭曲如虬龙的巨大暗紫色晶簇根部,半掩着一具…骸骨!
骸骨大部分被晶簇覆盖,只露出小半截扭曲的脊椎、碎裂的骨盆,以及一只从晶簇缝隙中探出的、完全白骨化的手臂!手臂的姿势极其诡异,五指呈爪状,深深地抠进了下方坚硬的黑色琉璃地面,在地面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如同被利刃划过般的刻痕!指骨的关节处有明显的粉碎性裂痕,显然在死前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剧痛挣扎。
更让林晚头皮发麻的是,那些覆盖在骸骨上的暗紫色晶簇!它们并非简单地生长在骸骨旁边,而是…如同活物般,从骸骨的脊椎缝隙、肋骨间隙、甚至颅骨的眼窝中…生长出来!晶簇的根部深深嵌入骨骼内部,与惨白的骨殖融为一体,仿佛这骸骨本身就是晶簇生长的温床!晶簇内部流淌的暗紫光晕,在惨白的骨骼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异和恐怖。
这副景象,比岩隙外装备箱里的断手更加惊悚!这是被“源”的力量彻底侵蚀、同化后的残骸!是司辰成员在此地失败陨落的铁证!
林晚强忍着胃部的翻腾和蚀毒侵蚀带来的眩晕,小心翼翼地靠近。她不敢触碰那些与骸骨融为一体的晶簇,目光聚焦在骸骨探出的那只手臂下方——那里,在爪痕交错的地面上,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一块巴掌大小的、深灰色的、同样被晶簇轻微覆盖的…金属板?或者…是某种特殊材质的薄片?
林晚屏住呼吸,从背包侧袋里取出一把用于清理文物缝隙的骨质小刻刀(材质非金属,不易触发能量反应)。她蹲下身,用刀尖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地剔开覆盖在薄片边缘的细小晶簇碎屑和沉积的蚀质。
动作必须轻柔,如同在剥离粘连千年的脆弱古画。每一次刀尖与晶屑的刮擦,都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清晰可闻。林晚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精神高度集中,既要避免触动那些与骸骨融为一体的晶簇,又要防止损坏下面可能存在的关键物品。
时间仿佛凝固。几分钟后,薄片的大部分边缘终于被清理出来。它并非金属,而是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材质,触感温润如玉,却又带着金属的致密感,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铅灰色。薄片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类似干涸苔藓般的暗紫色蚀质结痂。
林晚的心跳加速。她用刻刀更加小心地尝试剥离薄片表面的蚀质结痂。结痂异常脆弱,如同风化的石灰层,在刀尖下轻易碎裂剥落。
随着蚀质剥落,薄片表面露出了真容!
上面布满了极其精细、微小的蚀刻图文!这些蚀纹的线条远比晶簇表面的蚀纹更加精密、复杂,充满了司辰那种特有的、冰冷而秩序的几何美感,与周围狂野混乱的晶簇蚀纹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晚立刻认出,这正是司辰的风格!这极有可能是一页司辰成员的随身记录板!
她强压激动,凑近了仔细辨认。
蚀刻的内容分为两部分:
左侧是一幅结构图。描绘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由多重嵌套环状蚀纹构成的装置核心。核心中央,赫然刻着一个由七个同心圆环环绕的竖眼徽记——司辰之徽!装置的核心部件被重点标注,其形态…与之前在装备箱里发现的、那个被漆奁毁掉的仪器残骸核心部件,极其相似!旁边蚀刻着几个微小的、如同密码般的蚀纹符号,林晚无法解读,但其中一个符号的形态,让她联想到了秦川呓语中的“天秤”。
右侧则是密密麻麻的蚀刻文字。这些文字并非己知的任何语言,而是由无数极其微小的、变形的蚀纹单元组合而成,充满了神秘感。林晚的“蚀语通感”只能模糊地感应到其中传递出的几种强烈情绪碎片:巨大的震惊(如同看到了颠覆认知的存在)、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首面宇宙的终极恐怖)、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对某种“平衡”被打破的哀鸣。
文字的最后几行蚀刻得异常凌乱、深刻,仿佛书写者是在极度的痛苦和仓促中完成的。林晚集中全部精神,试图捕捉那最强烈的意念碎片。
“…污染…不可逆…核心…在…苏醒…”
“…‘源’…非…矿脉…非…能量海…是…活物…是…意志…”
“…祂的…梦呓…便是…蚀的…律动…”
“…天秤…己…失衡…吾等…的…封镇…徒劳…”
“…祂…看…到…了…”
意念碎片到此戛然而止,最后那个“看到了”传递出的恐惧感,浓烈得几乎让林晚窒息!
就在林晚心神剧震,试图消化这些碎片信息时——
“嗡…”
她怀中贴身收藏的漆奁,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波动!不再是之前的沉寂,而是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饥渴”感!目标,赫然指向她手中这块刚刚清理出来的蚀刻薄片!更准确地说,是指向薄片表面那些精细的司辰蚀纹!
漆奁盖子边缘,那道早己黯淡的闪电状新蚀纹,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