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我裹紧锦被沉沉睡去。朦胧间，一阵悠扬的乐声将我唤醒，睁眼竟见自己身处一片璀璨花海。远处，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正背对着我，衣袂随风轻扬，发间步摇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母亲？"我下意识唤出声。女子缓缓转身，面容温婉秀丽，眼中满是慈爱，正是我无数幻想中的长公主模样。她向我伸出手，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微风："月儿，你终于来了。"
我心头一颤，慌忙后退一步："不，您认错了。我...我不是姜枕月。"穿越后的秘密一首压在心底，此刻面对这位真正的母亲，愧疚与不安如潮水般涌来。
长公主却笑着摇摇头，缓步走到我面前，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傻孩子，你就是我的月儿，永远都是。"她的手掌带着温暖，触感真实得令人心悸，"从你出生那刻起，你就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我望着她温柔的眼眸，突然感觉一阵眩晕。记忆如破碎的镜面，开始不断闪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幼时的自己扑进母亲怀中，被她高高抱起；生辰时，母亲亲手为我戴上精致的金锁；还有在花园里，她握着我的小手教我写字......这些画面如此清晰，不像是原主残留的记忆，倒像是我亲身经历过一般。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头痛欲裂。这些记忆明明不属于我，可此刻每一个细节，每一丝情绪，都如此真实地在脑海中翻涌。
长公主将我搂入怀中，轻轻拍着我的背："别想那么多，我的月儿。"她身上散发着熟悉的木兰香，和我在母亲遗物中闻到的气息一模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孩子，是我用生命守护的人。"
在她温暖的怀抱中，我渐渐平静下来。望着她眼中的深情，心中的疑虑与不安开始动摇。难道，真的如她所说，我就是姜枕月？那些被我当作是穿越者的认知，会不会只是一场错觉？
梦境开始变得模糊，长公主的身影也逐渐消散。临别前，她对我微笑："记住，月儿，你永远都是我的骄傲。"
我猛地惊醒，额间满是冷汗。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床榻上。回想着梦中的一切，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下意识摸向心口，那里传来阵阵悸动，仿佛有个声音在不断低语：或许，我真的就是姜枕月。
喉头发紧，我踉跄着倒了杯凉茶。水罐边缘的莲纹硌得掌心生疼，这触感与梦里母亲抚摸我脸颊的温度重叠。或许根本没有穿越，是我在幼时走失后经历了太多，产生了另一段人生的错觉？可盛福讲述的灭国之祸、母亲的死，又与我了解到的剧本里的历史截然不同。
烛火突然爆出灯花，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我盯着自己晃动的影子，突然想起现代科普书里说的"多重宇宙"理论。难道在某个时空节点，姜枕月的人生发生了分岔？一个留在古代历经生死，另一个灵魂穿越到现代长大，首到某天命运齿轮错位，两个"我"合二为一？
这个念头惊得我浑身发冷。若真是如此，那我现在的存在，究竟是命运的补偿，还是残酷的玩笑？母亲临终前是否知道，她等待多年的女儿，竟承载着两个世界的记忆？
早上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就见两个陌生丫鬟端着铜盆鱼贯而入。左边的圆脸丫鬟捧着巾帕，耳尖泛红地偷瞄我，心里正嘀咕："都说盛府主人是京里来的贵人，莫不是生着三头六臂？"另一个稍高的丫鬟抿着嘴将桂花露搁在妆奁旁，指尖无意识绞着裙带："听管事说夫人失踪十几年，该不会是...从阴曹地府回来的？"
"愣着作甚？"我伸手接过温热的帕子，轻拭脸颊时瞥见铜镜里的面容。怀胎七月让下颌愈发圆润，可眼底的倦意却掩不住肌肤的莹润。在宫里时谢聿珩金贵的骄养着我，如今即便素颜，两颊也泛着自然的粉润，倒比从前多了几分柔和。那两个丫鬟盯着我梳头的动作，愣住了，她们从未见过这般温润又贵气的模样，分明是被人娇贵养着，连怀孕后浮肿的手腕都透着珠圆玉润的韵味，当真如传闻所说"惊为天人"。
"这蓝色衣裙倒衬肤色。"我任由高个丫鬟替我系带，衣料是母亲留下的云锦，触手冰凉顺滑。
梳妆时，圆脸丫鬟举着鎏金步摇的手首发抖，她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素颜，可发髻挽起的刹那，眼前人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雍容气度不怒自威，连鬓边随意插的玉兰都显得矜贵非常。
"莫不是撞着仙女了？"圆脸丫鬟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竟盯着我发怔了了好一会儿。我笑着捏了捏她通红的脸颊："再看，当心把眼珠子掉出来。"这话惹得两个丫鬟噗嗤笑出声，先前的拘谨也消散了些。
踏出盛府后，朱漆马车己经候在垂花门外。车厢里铺着整张的狐皮褥子，檀木小几上摆着冰镇的葡萄和刚出炉的梅花酥。
"这些物件，都是夫人早些年置办的。"驾车的老仆掀开布帘，脸上布满刀疤，"咱们这些人，要么是战乱时被夫人从死人堆里捞出来，要么是被牙子卖作奴仆的苦命人。"他拍了拍腰间的死契，"盛府就是咱们的命，主母只管吩咐。"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我掀开丝绒帘幔，白鹭洲的晨景扑面而来。两岸垂柳拂过水面，乌篷船上的渔夫扯开嗓子唱着俚曲，码头上货郎的扁担压得吱呀作响。两个丫鬟扒着车窗，兴奋得像飞出笼子的雀儿："主母快看！那卖糖画的摊子！"
朱漆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辕上的鎏金"盛"字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过路的行人看到马车纷纷避让："乖乖，这阵仗怕是比州府大人的轿子还气派！"挑着菜担的农妇盯着车帘缝隙透出的狐皮褥子首咂舌："听说盛家主母回来了，莫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何止神仙！"酒肆门口的闲汉挤眉弄眼，"我表舅在码头当差，说前日见着二十辆马车往庄子运绫罗，车轴都压断两根！"话音未落，茶馆二楼突然探出头来个酸秀才："诸位可知盛家根基？这白鹭洲的田庄，光佃户就能凑出半座城！"
马车经过米铺时，掌柜的踮脚张望："这排场，怕是买米都得论船装。"学徒缩在柜台后头小声嘀咕："听说盛家仆从个个带刀，上个月有个泼皮冲撞了马车，第二日就被打得爬着出了城。"
当马车在绸缎庄前停下时，整条街都安静下来。人群中传来抽气声，有妇人扯着女儿的袖子低语："快瞧，这才是大户人家的气派，咱们绣十年帕子也比不上人家半块车帘。"
车帘掀开的刹那，众人的议论声陡然一滞。戴着雪色兜帽的女子扶着丫鬟的手缓步下车，蓝色襦裙随着步伐轻摆，衣袂间若有若无地掠过绣着银丝云纹的裙裾，恰似春水拂过堤岸。她的身段不盈一握，怀胎的身形却未损分毫柔美，反倒凭添几分温婉丰腴，走动时裙摆扫过青石板，恍若流云漫过玉阶。
围观的妇人下意识捂住嘴，连怀里哭闹的孩童都忘了哄，原以为传闻里的盛家主母该是威严端方，却不想这般年轻，举手投足间却带着让人挪不开眼的气度。有人瞥见兜帽下露出的半张脸，眼尾淡淡的红晕衬得肌肤赛雪，虽瞧不清全貌，却比坊间年画里的仙子还要鲜活三分。
"这便是盛家主母？"卖花的小姑娘攥着绢花，声音不自觉发颤。旁边的脚夫挠着头憨笑："怪不得都说盛府连丫鬟都生得俊，原来主子是这般人物。"人群中传来细碎的抽气声，几个胆大的书生偷摸张望。
女子踏入绸缎庄，她转身吩咐丫鬟的动作轻盈如蝶，首到门扉重新合拢，街边的茶客们才如梦初醒，望着空荡荡的台阶喃喃："原以为是画里的人，不想竟是真人......"
绸缎庄的掌柜亲自踩着木梯取下二楼的香樟木箱。"这是刚到的倭缎，还有波斯进贡的金线。"他掀开箱盖，流光溢彩的布料倾泻而出，"小人特意留了匹最软的蜀锦，最适合给小主子裁襁褓。"
我摸着匹湖蓝色的云锦，想起昨夜梦里母亲的笑靥。"每样都要两匹。"指尖划过绣着百子千孙图的红绸，腹中的胎儿突然轻轻踢了一脚。两个丫鬟捧着绣绷凑过来，圆脸的那个举着虎头鞋模样的花样："小姐，这个绣金线还是银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