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健次的军靴碾过积雪，在石坛台阶上留下深痕。
他解下黑呢大衣甩给副官，露出胸前用红绳系着的玉牌——那是从长白山神庙盗来的镇灵器。
金秀兰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灵脉震颤的频率突然暴涨，像有根烧红的铁钎正往她天灵盖里钻。
"以八百万神之名，取血为引，断脉为祭——"松本的声音混着晨雾滚向山谷，他举起双臂时，石坛底部的暗红符文突然泛起幽光。
跪在坛下的村民同时发出闷哼，钉在腕脚的铜钉开始渗出黑血，顺着符线蜿蜒流转，竟在雪地中勾勒出条扭曲的血蛇。
金秀兰踉跄一步，后腰撞在冻硬的灌木丛上。
她能清晰感知到灵脉的哀嚎——那是种深入骨髓的抽痛，仿佛有人正用钝刀剜割她的脊椎。"不能让他念完第三段。"她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强迫自己聚焦石坛中央那道泛着青光的主符线。
东侧山梁突然传来枪响。
老赵头的驳壳枪先炸响，子弹擦着松本的帽檐飞过。"老规矩！"马德胜的大嗓门混着炸药包的轰鸣，三个日军机枪手被气浪掀上半空。
松本猛回头，军刀"噌"地出鞘："所有火力转向东侧！"
金秀兰趁机贴着石坛阴影狂奔。
发间的苗银坠子撞在锁骨上，她默念着奶奶教的蛊诀，指甲缝里的赤焰蛊"嗡"地振翅——那是只指甲盖大的红虫，瞬间钻进最近的日军耳孔。
那士兵突然捂着脑袋尖叫，刺刀"当啷"掉地，枪口歪向同伴。
"支那猪的小把戏。"
阴冷的女声从背后袭来。
金秀兰转身时，樱井美代子己站在五步外。
她穿着和抗联医官同款的灰布棉袍，左腕却缠着染血的白绷带——那是三天前她在密营投毒时留下的刀伤。
金秀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个伪装成护士的日本特工，身上竟也缠着若有若无的黑雾。
"你本该死在牡丹江。"樱井的手指在腰间快速结印，金秀兰眼前突然泛起重影。
石坛、日军、被绑的村民全像浸在水里，连灵脉的震颤都变得模糊。
她踉跄着扶住坛壁，掌心的玉简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这是林月瑶托人送来的苗家护灵玉，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发出规律性的脉动。
"幻术？"金秀兰突然笑了。
她想起三天前林月瑶在信里写的话："蛊虫怕咒，灵玉破幻，但若心乱了，神仙也救不了。"她闭目深呼吸，任由灵脉的震颤穿透幻雾——那是长白山的雪水在地下奔涌，是老松树上的冰凌坠地，是村民们被钉穿的手腕下，雪层里正悄悄萌发的草芽。
当她再睁眼时，樱井的身影清晰如刀刻。
金秀兰反手甩出腰间的蛊囊，三十只青背蛊虫"簌簌"落在两人中间。
樱井瞳孔骤缩，刚要后退，蛊虫突然炸开绿色毒雾。
她捂着口鼻踉跄，金秀兰趁机扑向石坛底部——主符线就藏在刻着"镇"字的青石板下，泛着诡谲的紫芒。
"不！"松本的咆哮混着子弹破空声。
金秀兰的左肩一热，她知道自己中枪了，却仍咬着牙抽出怀里的苗刀。
刀刃割过主符线的瞬间，石坛发出垂死的呜咽。
暗红符文开始崩裂，血蛇般的血线突然倒流，撞进松本胸前的玉牌。
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军刀劈向金秀兰后颈。
千钧一发之际，老赵头的第二枪精准穿透松本的心脏。
那声枪响像根针，刺破了整个山谷的窒息。
松本的军刀"当啷"掉在金秀兰脚边，他瞪着眼睛倒向雪地，胸前玉牌"咔"地裂开道缝，里面竟蜷着条干缩的蛇——那是被他用邪术镇压的灵脉碎片。
石坛在震动中轰然崩塌。
金秀兰瘫坐在碎石头上，看着血月逐渐褪去红芒，露出朗朗晴空。
被绑的村民突然发出欢呼，他们腕脚的铜钉"噗"地弹出，伤口处竟开始结痂。
马德胜跑过来要扶她，金秀兰却盯着自己手背——淡蓝纹路不知何时爬上了小臂，像株正在抽枝的冰花。
"兰子！"老赵头递来水壶，壶嘴还冒着热气，"上海来的密电，说是百乐门出事了。"他压低声音，"沈砚秋的代号...被提了三次。"
金秀兰接过电报的手微微发抖。
她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山林，灵脉的震颤己变成温柔的轻语。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留声机旋律，像极了上海霞飞路的夜。
她把电报塞进怀里，对老赵头笑了笑："该回密营了。"
但她知道，这场守护灵脉的仗，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