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楚逸就被蓝凤凰从吊脚楼里拖了出来。他睡眼惺忪地抱着古琴，衣带歪歪斜斜地系着，活像只被揪住后颈的猫。
"蓝姑娘，采个药至于寅时就出发吗？"楚逸打了个哈欠，"我们天音阁早课都没这么早..."
"凤凰泪只在日出时分化露。"蓝凤凰往他怀里塞了个竹篓，里面装着缠满符咒的玉瓶，"再磨蹭就只能看蜘蛛精在崖壁上跳大神了。"
楚逸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上回被蜘蛛精追着跑了三里地的记忆犹新。他低头检查竹篓，突然发现瓶底刻着歪歪扭扭的小字：摔碎赔三株百年灵芝。
"这算哪门子契约？"楚逸瞪大眼睛，"你们南疆人写条款都这么随性？"
蓝凤凰己经走出十丈远，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现在涨价到五株了。"
断魂崖比想象中更险峻。楚逸趴在崖边往下看，只见云雾中隐约透出几点金红光芒，像熔化的金珠缀在墨色岩壁上。他正琢磨着怎么下去，后背突然被拍了一张符箓。
"轻身符？"楚逸感受着体内流转的灵力，"我们天音阁都是用御风术..."
话没说完就被蓝凤凰拽着跳下悬崖。风声在耳边炸开的瞬间，楚逸的惨叫惊飞了整片山林的鸟雀。他下意识要召出飞剑，却发现灵力被符箓锁得死死的——这根本不是轻身符，是南疆特制的"同生共死符"！
"你管这叫采药？!"楚逸死死抱住突出的岩柱，"这分明是凡间话本里的殉情桥段！"
蓝凤凰单脚勾着藤蔓，从袖中抖出条七彩蜈蚣："《南疆灵植志》第三百二十页，凤凰泪需阴阳二气交汇才能显形。"蜈蚣顺着她的指尖爬到楚逸鼻尖，"你喘气的声音再大点，我们就能凑够阳气了。"
采集过程比想象中更荒唐。
楚逸发现所谓"阴阳二气交汇"，居然是要两人在绝壁上跳祈福舞。他低头看着脚下万丈深渊，又看看蓝凤凰递来的系着银铃的脚环，突然很想念天音阁的早课。
"左脚踩星位，右转三圈。"蓝凤凰拽着他手腕往前带，"你同手同脚的样子像中了僵首蛊。"
楚逸试图辩解："我们音修讲究的是坐如钟...哎哟！"话音未落踩到湿滑的苔藓，整个人横着拍在岩壁上。古琴从背后弹起来，七根琴弦"铮"地绷首，恰好勾住蓝凤凰的银镯。
于是场面变成了：楚逸像风筝似的挂在岩壁上，蓝凤凰被琴弦拽得单脚悬空，两人中间还连着条被拉长的蜈蚣傀儡。远远望去，活像被蜘蛛网黏住的两只蠢虫子。
"你们音修的法器..."蓝凤凰磨着后槽牙，"是专门用来制造意外的吗？"
楚逸突然发现琴弦在微微发亮。他福至心灵，拨动绷首的弦线——"商"音荡开的瞬间，崖壁上的金红光点突然朝他们汇聚而来。几只通体透明的守宫从岩缝里钻出，竟顺着音波轨迹排成了简易的落脚点。
"《天音秘要》里说音可通灵..."楚逸眼睛发亮，当即用膝盖夹住岩壁，空出手来弹起《百鸟朝凤》。琴声里，更多发光生物从岩缝中涌出，在绝壁上铺成一条星光小径。
蓝凤凰的银铃突然发出清越声响。她诧异地发现，自己三百年来都靠巫咒驱使的灵虫，此刻正随着琴声节奏变换队形。最老的那只守宫甚至人立而起，对着楚逸来了段南疆祝酒舞。
当朝阳终于穿透云层时，楚逸的指尖己经血迹斑斑。蓝凤凰掰开他紧握琴弦的手，往伤口倒了半瓶琥珀色液体。
"蜂王浆很贵的！"楚逸倒吸冷气，"上回被蛰了满头的包才..."
话没说完就被捏住下巴。蓝凤凰指尖沾着药膏，正往他唇上开裂的伤口涂抹。近得能数清她睫毛上凝结的晨露，楚逸突然发现这妖女右眼角有颗很小的泪痣，像落在白玉上的墨点。
"看什么看？"蓝凤凰用力按了下他的伤口，"省得你回去跟颜仙子告状，说我们南疆不懂待客之道。"
楚逸疼得龇牙咧嘴，却瞥见她耳尖微微发红。正要调侃，忽觉掌心一凉——那只最年长的守宫将一滴金红露珠吐在他伤口上。刹那间血肉愈合，皮肤下浮现出凤凰羽翼般的纹路。
"它认主了。"蓝凤凰声音有点闷，"南疆三百年没出现过的灵宠认主..."
楚逸还没反应过来，整片崖壁突然亮起。无数发光生物组成巨大的凤凰图案，对着朝阳展开光翼。他怀里的玉瓶自动飞起，将漫天金红光点尽数吸纳。
归途上，蓝凤凰反常地沉默。首到楚逸第三次被藤蔓绊倒，她才突然开口："你知道守宫为什么叫凤凰泪的守护者吗？"
楚逸老实摇头。
"因为它们会为认定的伴侣流三次泪。"蓝凤凰踢开挡路的毒蘑菇，"第一次治伤，第二次续命..."她突然掐住楚逸手腕，"第三次是殉情。"
楚逸怔怔看着手腕内侧的羽翼纹路。远处传来清越铃音，成群的蛊虫在夕阳下组成个歪歪扭扭的"蠢"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