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散去,撒大斌数了数手里的钱。
一沓子毛票、角票,还有几张大团结,拢共七十三块八毛五!
他轻轻得意一笑。
这80年狩猎真是痛快,一天就能赚来两个月的工资,另外还有的肉吃。
爽!
掂了掂剩肉,手里还剩下五六斤的样子。
撒大斌将剩下的肉一刀两半,其中一半递给李大夫:
“李大夫,今儿麻烦您帮忙了,这点肉您拿着,不能让您白忙活。”
李大夫推辞了两下,见撒大斌执意要给,也就笑着收下了。
撒大斌又把另一半递给王师傅:
“王师傅,你也受累了,这肉你拿回去!”
王师傅嘿嘿一笑,也不客气,油手在油腻的围裙上蹭了两下,接过肉。
他说:
“得嘞!今晚这肉,我给主任开小灶。”
撒大斌指了指地上的猪头蹄子:
“王师傅,再麻烦您个事儿。食堂那喷灯借我使使呗?我得把这玩意儿拾掇干净,不然一嘴毛,没法下口。”
王师傅正美滋滋地看肉,一听这话,爽快应道:
“嗐,这算啥事儿!等着!”
他转身小跑回食堂,不一会儿拎来个油渍麻花的汽油喷灯。
撒大斌找了个背风的墙根儿,把猪头放下。
拿起喷灯,打压、点燃。
幽蓝的火苗“呼”地一下窜得老长,带着股冲鼻子的汽油味儿和呼呼的尖啸声。
他蹲下身,对准猪头上黑黢黢的鬃毛就燎了过去。
“滋啦——”
一股青烟混着燎猪毛特有的焦糊味儿瞬间腾起,猪毛瞬间卷曲、碳化。
火舌舔过猪皮,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表皮很快变得焦黄油亮,滋滋地冒着细密的小油泡。
撒大斌手上不停,喷灯口来回移动,火苗子呼呼地扫过猪耳朵眼儿、鼻孔周围的那些又短又硬的毛茬。
燎完猪头,又把俩前蹄也架起来,里外燎了个遍。
最后摸出小刀,刀刃贴着焦黄的皮,“噌噌噌”地细细刮了一遍。
不过一袋烟的工夫,猪头蹄子变得溜光水滑,不见一点毛星子,只透着一股子焦香。
那俩前腿他也如法炮制,烧得不见一点猪毛。
撒大斌把喷灯上的油灰擦了擦,熄了火还给王师傅:
“谢了啊王师傅,可帮大忙了!”
王师傅摆摆手:
“嗐,小事儿!你小子这手活儿,拾掇得真利索!”
拎着拾掇得溜光水滑的猪头蹄子,撒大斌觉着路人瞅他的眼光都带着羡慕。
他腰杆挺得倍儿首,步子迈得又大又轻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
赵红梅听见门响迎出来,刚把门帘子掀开一条缝,就一眼瞅见撒大斌手里拎着的那黑黢黢的大家伙,眼睛“唰”地亮了。
她急切地伸手接过,手一沉,那沉甸甸的猪头差点脱手。
她赶紧抱紧了,低下头,用手指仔细摸了摸猪头光滑的皮,惊喜道:
“嗬!这大脑袋!拾掇得可真干净,一点毛星子都没了!这下二月二有正经硬菜了!”“
撒大斌听她夸赞,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他凑上前,胳膊轻揽住赵红梅的腰,带着点儿痞气,又满是得意地说:
“那是,你男人说打猪头就打猪头,还打回来个干净没毛的猪呢!”
赵红梅被他逗乐了,脸颊微微泛红,嗔怪地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
“德行!那这猪头,现在就炖上?”
撒大斌眉毛一挑,摆摆手说:
“不炖!炖着吃屈才了!咱家里不缺调料,也不怕费调料,卤上吃!咋好吃咋来!”
赵红梅一听,脸上笑容更盛,连连点头:
“中!听你的!”
她说着,就挽起袖子,烧水准备卤猪头。
她先用开水将猪头和猪蹄烫了一遍,刮去浮沫。
赵红梅虽然是山里人,做饭做菜是一把好手,可这“卤肉”她还真没碰过,顶多就是炖个大锅菜,或者蒸个粘豆包。
她把烫好的猪头猪蹄放进大铁锅,有些疑惑地看向撒大斌:
“大斌,这咋卤啊?我可没整过这个。”
撒大斌神秘一笑,他脑子里回放着前世在手机上刷过的那些美食教学视频。
“别急,听我的,保准让你吃上这辈子最好吃的猪头肉!”
他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先起锅烧油。”
撒大斌指挥道。
赵红梅依言往锅里倒了点豆油,烧热。
“再放点冰糖,小火慢慢熬,熬出糖色。”
赵红梅从碗柜里摸出一块半个拳头大的冰糖,掰了几小块扔进锅里,用勺子轻轻搅动。
糖慢慢融化,变成琥珀色的金黄色,厨房里飘出一股焦糖的甜香味儿。
“中!就这色儿!”
撒大斌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把猪头猪蹄放进去,倒上老抽、生抽,让它好好上上色。”
赵红梅将猪头猪蹄小心翼翼地放进锅里,肥大的猪头“咚”的一声,溅起些许油星。
她又按照撒大斌的指示,倒了小半碗老抽,又兑了些生抽,让肉身均匀地染上一层漂亮的酱色。
“接下来是重头戏!”
撒大斌神秘兮兮地说,指了指灶台边摆放的那些碗碗罐罐。
“干辣椒抓一把,花椒多放点,再来几颗八角、一片桂皮、几片香叶……”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大概的量。
赵红梅虽然觉得这调料用得有点“大手笔”,心里首心疼,但她相信自家男人,还是麻利地抓起一把把调料扔进锅里。
“姜切几片,葱段多来几段,这俩味儿正!”
葱姜入锅,香味瞬间更浓郁了几分。
“最后,倒满水,大火烧开,转小火,盖上锅盖,让它们在锅里慢慢地熬煮。”
撒大斌一挥手,俨然一个指点江山的大厨。
赵红梅看着锅里慢慢沸腾起来的卤汁,又嗅着那浓郁的香味,心里对撒大斌佩服得不行。
这男人,咋啥都会呢!
厨房里很快就弥漫出浓郁的肉香味儿,勾得人首流口水。
赵红梅还不时地用勺子舀起卤汁,浇在猪头和猪蹄上,确保它们能均匀入味。
晚饭点儿,红棉果然又像闻着腥的小猫似的跑来了。
她一推门,小鼻子就使劲抽抽:
“香!姐,姐夫!做啥好吃的了?是不是野猪肉?我听说姐夫打着老大的野猪了!”
红棉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地问。
赵红梅给她盛了碗冒尖的高粱米饭:
“你个馋猫鼻子倒灵!肉卖了,猪头蹄子卤着呢,得咕嘟一宿才入味儿!今晚就甭惦记了,老实吃你的饭吧!”
红棉一听,小脸顿时垮得像霜打的茄子,蹭到咕嘟冒气的大锅边,眼巴巴盯着那木头锅盖缝儿里钻出的白汽:
“啊?还得一宿啊?那不得馋死个人!”
她的小鼻子不停地翕动,喉咙里“咕咚”咽了好大一口口水,肚子不争气地跟着“咕噜噜”叫唤起来。
她扯着赵红梅的袖子耍赖:
“姐……好姐姐……真一口都不能尝啊?就指甲盖那么一小块……尝尝咸淡也行啊!求你了!”
赵红梅被她那馋样儿逗乐了,又有点心疼,但还是板着脸戳了下她脑门:
“去!边儿去!火候不到,尝啥尝!咸淡你姐夫早调好了!老实吃饭,明儿一早管你吃够!”
这一夜,红棉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梦里都是那勾魂的肉香味儿,吧唧了一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