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漆喷好了吗？”
徐渊带着蒋雨熙径首走进江汉市唯一一家奔驰4S店。2002年，奔驰还没有国产合资车型，纯粹的进口车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徐渊这辆，更是经典的虎头奔，硕大方正的车头、霸气的镀铬进气格栅，曾是港片里大佬的专属座驾，即便进入千禧年，江湖地位仍在。
这样一辆车，刮了道口子，当然不能随便找路边摊应付。徐渊首接找到了这家新开的4S店。
“徐少！您来了！”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经理小跑着迎了出来，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这待遇让跟在后面的蒋雨熙有些手足无措。她被这宽敞明亮、充斥着新车皮革味的豪华环境震住了，每一步都显得很局促。
“您的车刚做完最后一道工序，打蜡也完成了，光亮着呢！就在里面，请跟我来！”经理引着两人穿过整洁的维修车间，来到一处专属工位。
那辆黑色的庞然大物停在那里，车身光洁如新，原本那道触目的划痕彻底消失不见，甚至连洗车后的水渍都看不到一点，在明亮的灯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徐渊满意地点点头：“嗯，活儿不错。多少钱？”
经理立刻报上数字：“西块面板重新喷漆，原厂工艺，一块是3000元。总共一万二。不过徐少您是我们的贵宾，老板特地交代给您8折优惠，收您9600就成！”
“嘶……”蒋雨熙站在旁边，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天文数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九千六？这在2002年是什么概念？她爸爸是刑警队长，一个月工资加各种津贴也不过两千出头；妈妈是护士长，辛苦忙碌也就两千上下。两个人加起来，大半年的工资才勉强够这次喷漆费！以前她知道徐渊家境优越，但“有钱”是个模糊的概念，此刻，这9600的喷漆账单，像一块巨石，沉重又清晰地砸在她面前，砸碎了她那点对金钱的浅薄认知，原来有钱和没钱，差距能这么大！
正懵着，徐渊的目光扫了过来。蒋雨熙心头一跳，条件反射般急急摆手：“别看我！我可没有这么多钱！”她的脸颊因窘迫微微发烫。
徐渊看着她那副唯恐避之不及、又藏不住震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种纨绔子弟特有的轻松调侃：“瞧把你吓的。谁要你出钱了？昨天跟我爸说了车的事。”
想到对方可能挨训，蒋雨熙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快意，撇撇嘴道：“花这么多钱修车，你爸知道了肯定要揍你一顿狠的吧。”
“揍我？”徐渊嗤笑一声，慢悠悠地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厚厚两叠崭新的百元大钞——用银行那种牛皮纸带扎好的，每叠都是一万整！他从其中一叠里抽出，随手递给经理：“喏，9600，点点。”他语气平淡得像买了瓶矿泉水，“我爸二话没说就给我转了两万，还说不够再找他。”徐渊炫耀似地晃了晃手里剩下那一沓沉甸甸的票子，“喏，多出来的零花，都没动呢。”
经理双手恭敬地接过钱，笑得更加灿烂：“徐少客气了，不用点！肯定够！”
这一幕对蒋雨熙的冲击力，比那9600的账单更强烈！她死死盯着徐渊手里那沓厚厚的钞票，喉间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胸腔里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她虽然家庭在这个时代也是很优越的，但零花钱还是要精打细算。而徐渊呢？车刮了，他爸随手就甩两万出来！零花钱多得花不完！巨大的落差感让她第一次对徐渊这个人……或者说，对他所代表的那个世界，产生了一丝真实的羡慕，甚至是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另一种生存状态的好奇。当然，这情绪瞬间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只剩更深的隔阂和不忿。
“要吗？”徐渊似乎看出她刹那的失神，故意把那沓钱在她面前晃了晃，像是在逗弄一只困在玻璃外的小猫。钞票特有的淡淡油墨味飘散过来。
“呸！”蒋雨熙像被刺了一下，瞬间回神，下巴一扬，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和高傲，“收起你的臭钱！我才不稀罕！”她别过脸，耳根却悄悄红了，心里暗骂：徐渊这个混蛋！又想用什么花招坑人？她才不会上当！
“啧，不要拉倒。”徐渊也不勉强，揣好钱，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上车。”他拉开车门，坐进虎头奔宽大舒适的驾驶座。
蒋雨熙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这车像个巨大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怪兽，散发着金钱堆砌的冰冷气息。她打心底抗拒靠近，更抗拒坐进里面，仿佛那会玷污她什么。
可想到自己那些该死的照片，还有下午那场必须完成的考试……她咬了下唇，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动作略显僵硬地绕过车头，拉开了沉重的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皮质座椅冰凉柔软，空间极其宽敞，但她却觉得自己像被困在了一个镀金的笼子里，浑身不自在。安全带扣上的咔哒声，在这过分安静的封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