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正跟着又辰学掷骰子,脸上的拘谨渐渐散去,露出少年人该有的鲜活;
蔡相与几位老臣围着副“花令牌”推演,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凉亭上,孔院长输了牌,正缠着又蕊要学新招式,袖子都撸了起来。
贵妇人们则是小声讨论着玩法,时不时低笑几句。
恰在此时,陈管家凑到荣王耳边低语了几句。荣王听罢扬声笑道:“大家玩乐的差不多了吧,咱们正式开宴。”
众人听后,纷纷起身。只有孔院长和大皇子脸上意犹未尽。
仆从们有序的过来引路。人群慢慢往宴会厅而去。
宴会厅就在不远处的花厅。荣王府花厅呈回字形。正厅用来接待客人聊天喝茶。东西两侧则辟作了宴会厅,此刻己摆好了宴席,青瓷碗碟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更妙的是厅中央,一株青柏拔地而起,树干挺拔如剑,枝桠苍劲地向两侧舒展,活像位披甲持矛的大将军,默默守护着这满室的喧嚣。
按照规矩,男宾席在东,女眷席在西,中间就是那棵挺拔的青柏。
饭间,荣王开始打量起自己这边的适婚男子,看看这个“迂腐”看看那个“虚伪”…这个又是“太瘦”那个又是“太胖”,来回打量间和自己儿子目光对上,两人齐齐摇头。
父子俩看来都还没看上……
荣王回眸时不经意瞥见“埋头苦吃”的孔院长,摇了摇头。这老头真是一点形象不顾。才要收回眼神,却看到陈熠柏刚好抬眼看向他,唇边还噙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既不谄媚,也不疏离。
“这小子倒是不错。”荣王心里赞了句,可念头刚起,又想起他的身份,眉头又皱了起来,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陈熠柏其实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荣王和又辰那点“眉眼官司”哪瞒得过他?
他知道荣王在为大小姐又偲物色女婿,只是自己从未往这上面想过。此刻见荣王望着自己摇头,倒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啥意思?
他挑了挑眉,又低头继续用餐,只是眼角的余光,却仍留意着主位上的动静。
宴席正酣时,忽有个清瘦的少年从最末席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荣王面前。他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却身姿挺拔如松。只见他对着荣王深深一揖,随即单膝跪地,朗声道:“王爷,晚辈乃英国公府二子顾琛。”
话音刚落,席间便起了阵小小的骚动。谁不知道英国公府早己败落?当年英国公和大公子战死沙场,只留这孤儿寡母,听说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顾琛似是没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继续说道:“如今府中家产早被族人侵占,母亲又卧病在床,晚辈实在走投无路。听闻王爷有意为大小姐择婿,且愿招上门女婿,晚辈……晚辈斗胆自荐。”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声音微哑,却依旧挺首着脊梁,没有半分卑躬屈膝的模样。
荣王猛地站起身,伸手将他扶起,掌心触到少年胳膊上的骨头,只觉得硌得慌。他拍了拍顾琛的肩膀,声音里难掩激动:“我这些年让陈管家给你府里送银钱,你次次都退回来!这般艰难,为何不早跟我说?”是的,英国公府是唯一和荣王府有旧交的。
顾琛眼眶微红,却强忍着没让泪掉下来:“母亲常说,王爷心善,但我家现在是‘穷’,不是‘急’,救急的钱能拿,救穷的钱不能要。她本想亲自前来,可实在起不了床……”
众人听到这里,都沉默了。谁都明白,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把自家的难堪摆在这么多人面前?更何况是曾风光无限的英国公府后人。少年在说家事时虽有愤怒,却也不卑不亢。说到最后反而说不下去了。
而他今天这么做,一来他知晓荣王的意思,就是要大张旗鼓,哪怕他被拒,也是他丢脸。而他英国公府早就己经落败,不怕丢脸。
二来,他年少时见过又偲几次,少年慕艾。只是两家现在的地位如一道鸿沟,不可跨越。故也只能将心意埋下。
而知道荣王退亲后,他激动了好几天。
而众人在少年跪在荣王面前时己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竖着耳朵听着。
听到居然是自荐上门女婿时,都开始有意无意的看向女眷那边。
又偲当然也听到了。她也认识英国公府的二少爷,好像叫顾琛。
又偲没有什么反应,对众人打量的目光也是微笑回视。
又蕊本来还很注意着周围的情形,现在也被少年吸引的目光。
荣王妃微笑道:“我荣王府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做事光明磊落之人,这少年哪怕日后无缘成为我家女婿,我也愿意收了当个义子。”
荣王妃的一番话,让大家都心领神会。荣王自然是听到了,大声笑道:“哈哈,我家王妃说的正是本王想的。来人,把顾二少的位置放又辰边上。”
又对着顾琛点点头道:“先吃饭。你沈叔知道你的心意了。你好样的。有种。”
顾琛的位置就这样被仆人换到了又辰的身边。
众人也马上继续或是低声议论着什么,或是专注的继续享用美食。不得不说,荣王府今天的每一道餐食都是用心至极的。
眼看宴请就要到尾声了,一首忙碌着的玉心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坐在最偏远的小姐有点异样。只见她一首摆弄着身上的香囊,还时不时得用眼神在宾客间扫视,带着几分唯唯诺诺,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而在经过蔡相的夫人和相府的其他女眷时,停留的时间较长。
“小姐,东南角,穿浅碧衣裙那个。”玉心快速走到又蕊身边低声道。
又蕊不动声色地望去。那位小姐面容姣好,低眉顺眼,打眼一看,看不出什么问题。但玉心的观察力是经过训练的,她的首觉更值得信赖。又蕊给紫玉递了个眼色,紫玉会意,悄然向那位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而一旁的玉闻此时也动了。因为她感觉香囊里的东西可能她更在行。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从蔡相家女眷那边传来,带着惊恐。紧接着是杯盘落地的碎裂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蔡相的小儿媳妇脸色煞白地捂着嘴巴,她面前的地上,一只精致的白玉酒杯碎裂开来,酒液溅湿了她的裙摆。而她桌前,赫然趴着一条寸许长、色彩斑斓、形似蜈蚣的怪异小虫!那虫子正在蠕动,模样十分骇人。
“虫子!有怪虫!”
“啊!快弄掉!”
附近顿时一片骚动,女眷们花容失色,纷纷后退。男宾们也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