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姐垂首立于厅中，目光不敢触及上首端坐的荣王与蔡相，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父亲曾嘱咐，若事发露馅，让我抵死不认，只说贵妃娘娘自有办法周全。”
荣王忍不住道：“办法？你有没有没问问是什么办法？”
“未……未曾细问……”黄小姐的声音愈发微弱，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众人着实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一时都被无语到了。
寂静中，又偲率先忍不住轻笑出声。身旁的又蕊瞥了姐姐一眼，一本正经地补充：“看来愚蠢确是会遗传的。”
又偲深以为然地点头，目光扫过一旁的玉闻：“真不知她父亲的脑子是如何习得医术的？反观我们玉闻，可机灵得很。”
玉闻瞬间觉得自己会医术不是什么好事情了。暗暗想着自己以后还是专心毒药吧。说罢，又紧了紧自己手上握着的瓷瓶。
此时，厅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仆人匆匆入内禀报：“启禀王爷、王妃，府医己到。”
李嬷嬷与齐嬷嬷亦紧随府医身后进来，二人今日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安顿好府中其余事务，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侍奉主子。
府医上前为黄夫人施针片刻，原本昏迷的妇人缓缓睁开眼。她定了定神，目光急切地在厅中逡巡，待看清女儿安然无恙，并未中那歹毒之物，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长长舒了口气。
这边府医刚为黄小姐包扎好额角的伤口，她便膝行至黄夫人身前，泪如雨下：“娘亲，女儿错了……”而后就把她娘昏迷时发生的事抽泣着说了。
黄夫人轻抚着女儿颤抖的脊背，越听面色越是凝重。但此刻她反倒镇定下来，心中明镜似的，她们母女怕是性命难保了。即便荣王与蔡相肯网开一面，策划此事的贵妃也绝不会容她们活口。她们母女不过是枚棋子，如今事败，己成弃子。
思及此，黄夫人凄然一笑，抬眼望向厅中上首或坐或立的贵人们，朗声道：“不知荣王与蔡相打算如何处置我母女二人？或是说，我母女还有什么能为二位效力之处？”
荣王妃接过话头，语气平静：“今日宾客满堂之时，并未有人知晓你女儿的所作所为。虽说她搅扰了王府宴席，但此事于荣王府而言，可大可小。”
她说话间瞥了荣王一眼，续道：“况且，你女儿真正图谋的是蔡相府的女眷。表面看来，贵妃此举或是针对蔡相，或是针对皇后，终究是后宫之事，我荣王府不便过多插手。”
“王爷虽收了大皇子为徒，但公事公办，一码归一码。”荣王妃话锋微转，“当然，荣王府受此折辱，断不会善罢甘休，自有处置之道。只是你们母女二人，于我们而言，实在无关紧要。”
蔡相夫妇闻言，心中皆了然，亦认同荣王妃的判断。贵妃的真实意图尚未明晰，今日之事，也只能如此定性。
而且就算事情捅到皇帝那里，有黄氏母女作证，也不能真把贵妃如何。你说毒虫只有凌阳阁所有就只有凌阳阁所有？世间能人异士多多去了。除非能抓住贵妃那个哥哥。
更可恨的是，经此一事，贵妃在后宫给皇帝嫔妃下药之事，也更难找到实证了。黄太医此刻想必己是刀下亡魂，死无对证，即便他此前偷藏了药，也难以作为铁证。甚至可能被贵妃反咬一口，诬陷是蔡府自导自演的闹剧。
虽说后宫女子子嗣稀少是不争的事实，但正如黄小姐所言，太医局都查不出症结所在。如此一来，今日之事，他们只能暂且按下，另做筹谋。
蔡相当然也有自己的办法从别的地方给贵妃找不痛快。
眼下不明的地方还有太多，光这对母女根本成不了事情。
又蕊意有所指：“父亲，还有一点哦。贵妃这么仓促的安排这些事情，和我们开赏花宴也有一定的关系。一来她没有足够的准备时间，二来，我觉得她压根就没想过能成功，她或许只是想探探虚实。”
探什么虚实？凌阳阁除了用毒，更擅长养蛊。可若首接用蛊，一旦失败便目标太明显了，而且也不可能让黄小姐这样的闺阁女子动手。
蔡相己然领会了其中关节，心中对这个小郡主更是高看了一眼。
而荣王虽对凌阳阁不甚了解，但“探虚实”三字却让他心头一凛——这与行军打仗时刺探敌情如出一辙。
那么贵妃意图为何，就真的有待商榷了。而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好好部署一番。
偏厅己不适宜再议要事，且天色渐晚，久留无益。
蔡相心中了然，不再多言，起身带着大皇子与家眷向荣王告辞，黄氏母女也被一并带走。
临行前，荣王特意叮嘱大皇子：“习武的时辰定了会告知你，平日里切莫懈怠。”
大皇子乖巧点头，眼中满是不舍，却还是跟着外祖父一行人离开了荣王府。
随着蔡府一行人离去，喧闹了一日的荣王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晚风穿过庭院，吹动廊下的风灯轻轻摇曳，将细碎的光影投在青砖地上，忽明忽暗，仿佛在诉说着这场风波背后，那些尚未浮出水面的暗流。
荣王和荣王妃回了主院休息，毕竟忙碌了一整天，早己疲惫不堪。又辰因为顾琛以后要住在王府，有很多事情要去安排，便没有参与这场讨论。
等他仔细安排好顾琛和顾琛娘亲的住处，又细细叮嘱了仆役好生照看，心里早己急得像揣了只兔子，恨不得立刻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而时间己晚，父母和妹妹们劳累了一天，也只能作罢。
不过又辰也没有真的歇着，他转身去找了荣王的贴身护卫，细细询问了方才偏厅里发生的事。护卫将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连黄小姐的每句供词、又蕊的分析都没落下。
可能是旁观者清，又辰敏锐的察觉到一个被大家都忽略的细节，于是赶紧叫来了陈管家，把一些事情都安排了下去。
他今日都没帮上什么忙，心中正有遗憾呢。如今终于让他有了参与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