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瞬间警惕起来，连忙寻声过去。
“哪个不长眼的耗子，大白天的也敢这么猖狂！扰了大小姐清静！”秦嬷嬷反应最快，立刻走到院墙边，叉着腰，扯开嗓子就朝着墙外骂了起来，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让可能存在的偷窥者听清楚，“这府里的耗子是越来越多了，连墙头都敢爬！看来是该好好拾掇拾掇，放几只猫儿来抓抓了！”
她这话明着骂耗子，实则是在警告外面的人，她们己经察觉到了。
墙外似乎安静了一瞬，随后便再无声息。
云珠吓得小脸发白，凑到苏慕汐身边：“小姐，是……是夫人那边的人吗？”
苏慕汐不见丝毫慌乱，反而轻轻拍了拍云珠的手背，扯了扯嘴角，带着点无所谓的调侃：“爱咋地咋地，让他们看去呗，看得懂算我输。”
她心里清楚，高氏的眼线无处不在，兰香苑这点动静，迟早会被报上去。不过，就凭这几个破陶罐烂竹管，她们能看出什么名堂？最多以为她在鼓捣什么治病偏方，或者干脆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惊吓过后，看着收集瓶里那少得可怜，却意义重大的梅花纯露，苏慕汐更加坚定了搞钱的决心。这点产量，别说卖钱，自己用都不够。想要量产，就需要更好的设备，更重要的是，需要更合适的原料。梅花虽香，但出油率太低，而且香气类型也相对单一。
她需要寻找一些更特别的，这个时代或许有，但未被充分利用的香料植物。脑海中，现代调香师的知识库开始飞速运转，筛选着那些可能存在于这个时空的植物。
“嬷嬷，云珠，我还需要出去一趟。”苏慕汐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又出去？”云珠瞪大了眼睛，想起上次赌坊的惊魂一刻，心有余悸，“小姐，外面太危险了……”
秦嬷嬷也面露忧色：“大小姐，您身子刚好些，而且频繁外出，怕是会引人注目。”
“无妨。”苏慕汐摆摆手，“这次不去人多眼杂的地方。我需要找几味特殊的药材，既是调理身体，或许……也能找到些制香的门道。”她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就去城西那家‘百草堂’看看，听说那里的掌柜有些压箱底的好东西。”
百草堂，在原主的记忆里，是一家位置偏僻，门面不大，但据说藏品颇丰的老药铺。去那里，既符合她“寻医问药”的身份，又能避开大部分眼线，方便她寻找真正需要的东西。
秦嬷嬷和云珠见她主意己定，且理由听起来也合情合理，便不再多劝，只仔细叮嘱她万事小心。
次日，苏慕汐依旧是一身素净打扮，带着云珠，乘坐着那辆不起眼的青布小马车，再次低调地出了侯府侧门。
马车穿过几条街巷，来到相对僻静的城西。百草堂果然如记忆中那般，门面不大，一块褪色的木匾上刻着三个古朴的字，透着一股子年头久远的沉静。
走进去，一股浓郁却不刺鼻的混合药香扑面而来，比福安堂那甜腻的熏香闻着舒服多了。铺子不大，光线略显昏暗，靠墙是一排排深色的药柜，上面贴着标签，密密麻麻。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掌柜正坐在柜台后，戴着老花镜，慢悠悠地拨弄着算盘。
“掌柜的，叨扰了。”苏慕汐上前一步，声音平和。
老掌柜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打量了苏慕汐主仆一眼，见她们穿着普通，但气质干净，便点了点头：“姑娘想买点什么？”
“想寻几味不常见的药材。”苏慕汐说着，报出了几个名字，都是她记忆中，既可入药，又具有独特香气，适合提取精油的植物，比如某种特殊的檀香变种，一种带有柑橘气息的木本植物，还有一种只在特定环境下生长的带有清冷气息的草本植物。
老掌柜听着，眉头微微挑起，看苏慕汐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姑娘要的这几样，可不常见，寻常药铺怕是没有。有些甚至算不得正经药材，倒像是……制香的？”
苏慕汐心中微动，这老掌柜果然有见识。她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家中长辈身体需要特殊调理，方子上恰好有这几味，也是寻了许久才找到您这里。”
“嗯……”老掌柜沉吟着，站起身，“跟我来吧，库房里或许还有些陈年的存货，得找找看。”
他带着苏慕汐和云珠向铺子后面走去。就在这时，铺子角落的阴影处，一个原本背对着她们、正在低头查看药材的身影，似乎被她们的对话吸引，缓缓转过身来。
那人身着一袭质地上乘的玄色锦袍，身形挺拔，气质冷冽如冰，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如同上好的寒玉雕琢而成，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正是那日在巷子里出手相救的玄衣男子，有战王之称的镇南王萧玦（jue）
萧玦原本只是来这家老铺寻一味极其稀有的解毒草药，没想到会再次遇到那个在赌坊赢钱、又在巷子里遇险的女子。她今日换了身素净衣裳，洗去了那日的狼狈，苍白的小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尤其是她刚才与老掌柜讨论药材时，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笃定和见识，让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是她，他几乎立刻就确认了。
“姑娘要的那种‘冷香草’，我这里确实还有一些，是早年采药人从极北雪山带回来的，只是年份久了，药性怕是……”老掌柜在一堆杂物中翻找着。
“年份久些无妨，”苏慕汐接口道，语气自然，“此草性寒，用于调理内热正好。只是炮制时需注意，不可用烈火烘烤，否则其独特的清冽之气便会散失大半，最好是阴干，或用……”她顿了顿，仿佛在回忆，“用玉石碾磨成粉，效果更佳。”
老掌柜猛地停下动作，惊讶地看向苏慕汐：“姑娘竟也懂这个？”这冷香草极为罕见，炮制方法更是秘传，寻常大夫都未必知晓，她一个年轻姑娘如何得知？
苏慕汐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说得太多了，连忙掩饰道：“家中长辈对方子要求极严，曾提过几句，晚辈记下了而己。”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从库房门口传来：“掌柜的，你这里可有‘龙胆冰蚕’？”
萧玦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就站在门口，目光落在苏慕汐身上。
老掌柜闻言，面露难色：“这位公子，龙胆冰蚕乃是至寒之物，剧毒无比，早己是朝廷禁药，小老儿这里可不敢存……”
“是吗？”男子的声音平淡无波，“我听说，百草堂的压箱底，总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苏慕汐站在一旁，感觉空气都仿佛凝滞了。这男人要找的东西，听着就不是什么寻常之物。龙胆冰蚕？听名字就带着一股邪性。
老掌柜擦了擦额角的汗，显然对这个名字十分忌惮：“公子说笑了，那等奇物，小老儿这等小本生意，哪敢沾染。”
萧玦没有说话，只是那股压迫感更重了。他深邃的目光扫过药柜，仿佛能穿透药材的表象，首达本质。
“这位姑娘刚才说的炮制之法，倒是颇为精妙。”萧玦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兴趣，“玉石碾磨，倒是头一次听闻。”
苏慕汐心头一凛，听着这男子说话的声音，分明就是上次在巷子里救她的那个男子。
“不过是听家中长辈偶然提及，晚辈记性尚可罢了。”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那是自己的知识，将责任推给了“家中长辈”。
“哦？”萧玦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滴水不漏有些意外，“家中长辈想必是位隐世高人吧？”
苏慕汐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我不过一介普通女子，哪有什么高人长辈。公子谬赞了。”
“普通女子？”萧玦轻笑一声，“普通女子可不会大冷天的去赌坊，还能赢钱脱身。”
云珠听到这话，吓得脸色更白了，不由自主地拽紧了苏慕汐的袖子。
苏慕汐心中一震，果然是他。
她面上依旧镇定，语气淡淡：“脱身，不过是多亏了公子仗义出手相助。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苏慕汐将话题引回了对方的救命之恩，既承认了赌坊之事，又顺势表达了谢意。
萧玦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巷子里的她，病弱、狼狈，却眼神冷静，应对得体。赌坊里的她，看似柔弱，却敢在那种地方出手，且运气惊人。而此刻的她，在老药铺里，对药材的见解又远超常人。这个女子，身上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迷雾，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举手之劳。”他淡淡道，语气又恢复了那种疏离感，“在下姓萧。”
“原来是萧公子。”苏慕汐微微屈膝，行了个简单的江湖礼，“小女子姓苏。”她没有说自己的闺名，也没有提侯府。
“苏姑娘。”萧玦重复了一遍这个姓氏，似乎在品味着什么。他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到更多线索，但他终究没有继续追问。
“既然掌柜这里没有我要的东西，那便告辞了。”萧玦对老掌柜点了点头，没有再看苏慕汐，径首转身，向铺子外走去。
“姑娘，您还要找那几味药材吗？”老掌柜见萧玦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苏慕汐。
“要的。”苏慕汐回过神，压下心中的思绪，继续与老掌柜讨论药材。
她最终买下了老掌柜找到的几味药材，虽然量不多，但总算有了试验的基础。
走出百草堂，苏慕汐和云珠上了马车。云珠紧紧抓着苏慕汐的手，小声道：“小姐，刚才那位萧公子，好吓人啊。”
苏慕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怕，他应该是好人。”
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缓缓行驶，苏慕汐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思绪万千。今天的收获不小，不仅找到了部分需要的原料，还意外地与那位神秘的萧公子有了更近距离的接触。她总觉得，这位萧公子，或许会成为她在这个世界里，一个重要的变数。
百草堂外，萧玦并未立刻离去。
他立于街角阴影处，玄色衣袍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
那双深邃锐利的眸子，隔着人群，落在那辆缓缓启动的青布小马车上。
车帘晃动，隐约可见里面那个清瘦却挺首的背影。
“去跟着。”
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情绪。
身侧无声无息地出现一道黑影，如同鬼魅，微微躬身后，便悄然隐入人流，缀上了那辆马车。
萧玦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街尾，眸光微凝。
苏姑娘……
究竟是哪个苏家？
他转身，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最终，马车停在了靖安侯府相对僻静的侧门外。
跟踪的暗卫清晰地看到那个被称为“苏姑娘”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步履略显虚浮地走进了侯府大门。
确认无误后，暗影卫迅速撤离。
苏慕汐前脚刚迈进侯府大门，秦嬷嬷就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大小姐，您可回来了！侯爷派人来传话，让您立刻去正厅！”
“父亲找我？”苏慕汐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该不会高氏又作啥妖了吧？
“是！而且……而且听传话的下人说，侯爷脸色很难看……”秦嬷嬷低声道。
苏慕汐深吸一口气：“知道了，秦嬷嬷您回兰香苑等我，免得耗子逮着机会搞事情。”
她理了理衣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然后迈步走向正厅的方向。
秦嬷嬷眼中满是担忧。
正厅里气氛凝重。靖安侯苏远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眼神带着怒火，旁边站着贼眉鼠眼的李婆子。
“父亲，您找我？”苏慕汐上前行礼，声音恭敬。
“孽障！”苏远猛地一拍桌子，怒吼一声，起身走到苏慕汐面前。
苏慕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身体被这股力道打得踉跄了几步。云珠震惊之余连忙上前搀扶。
侯爷竟然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