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挂钟敲过凌晨两点,黄铜钟摆的反光在明代照妖镜的裂痕上晃动,像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陆离用竹镊子夹起鱼胶,顺着镜缘裂缝轻轻涂抹,指尖刚离开镜面,那道被修复过的裂痕里突然渗出一滴暗红黏液,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虹彩。
“不对劲。”
他放下镊子,凑近台灯细看。黏液沿着镜身纹路蜿蜒而下,在 “洪武年制” 的落款处聚成细小珠串,紫外线灯扫过的瞬间,明代工匠刻下的款识突然浮现出第二层铭文 —— 那些被酸性溶液腐蚀过的浅痕在紫光下显形,组成一行蝇头小楷:“戊申年秋,陆氏守镜人铸此镜镇河伯娶亲之乱”。
戊申年?
陆离心头一震。
他记得祖父的笔记里提过,陆家迁居此地前曾在江南水乡镇守过一座河神庙,而最近一次血月异象正是发生在 1908 年 —— 干支纪年法里的戊申年。
镜面上的黏液还在不断渗出,带着一股类似陈年血珀的腥甜气,当他用棉签擦拭时,棉头刚触及黏液,镜面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动态的画面在镜中展开,像一卷正在播放的默片。
1911 年的河神祭典场景扑面而来:青石祭台上绑着两个穿红袄的少女,青铜鼎里的火焰映着她们 identical 的面孔。
年长些的少女突然挣断绳索,从发髻拔出发簪刺向自己舌根,暗红血液喷溅在照妖镜镜面上,形成 “七世血祭” 西个残缺不全的血字,而她身后的妹妹正被祭司剖开胸膛……
“噗 ——”
陆离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工具架。
镊子与放大镜落地的脆响里,他听见镜中传来骨骼错位的咔嗒声,那个被剖心的少女抬起头,面容竟与沈清欢有七分相似。
更诡异的是,祭典场景突然与工作室重叠,墙上的电子日历显示的年份变成了 1908,而站在祭台边铸造照妖镜的青年工匠,穿着与陆离同款的藏青围裙,侧脸轮廓分毫不差。
“不可能……”
他按住狂跳的心脏,镜中工匠抬起头,手中握着的镜坯与眼前这面照妖镜纹路完全一致。
时空在这一刻发生折叠,陆离看见工匠身后的河神庙牌匾上写着 “陆氏宗祠”,而供桌上摆放的牌位,正是自己幼年在祖宅见过的高祖牌位。
镜面黏液突然剧烈沸腾,在台灯下凝固成罗盘形状。
八根指针疯狂旋转,最终齐齐指向工作室东南角 —— 那里堆放着他童年时埋下的旧物。
陆离扒开积灰的木箱,指尖触到埋在最底层的胎发锦囊时,罗盘指针突然迸出火星,将锦缎烫出焦黑痕迹。
锦囊里除了用红线系着的胎发,还有半片边缘锋利的血玉碎片。
当碎片贴近罗盘时,八根指针同时逆时针倒转,镜中 1908 年的祭典场景突然扭曲,那个与陆离容貌相同的工匠猛地转身,手中照妖镜映出的不是祭典,而是现代工作室里陆离惊骇的脸。
“嗡 ——”
照妖镜发出蜂鸣,镜中工匠的嘴唇翕动,陆离读懂了他的唇语:“第七世…… 血祭开始了。”
与此同时,东南角的地砖突然渗出相同的暗红黏液,在地面勾勒出与镜中罗盘 identical 的图案,而指针所指的位置,正是陆离站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