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0月15日晨雾在安然大厦玻璃幕墙上凝成水珠，周浩把检测报告折成纸飞机，搁在老式咖啡机的蒸汽口。绿色玻璃幕墙结满水珠，窗框锈蚀的痕迹像血管延伸。昨夜化验室带回来的龙井茶渣沉在保温杯底，冰块碰牙的凉意让他想起唐人街洗衣店苏联表盘的反光。
投币电话突然响起《东方红》的前奏，周浩抓起听筒，背景里的海鸥叫声混着油轮汽笛，比休斯顿港的声调尖利两度。他摸出三颗钢珠摆成三角，珠面映出露西工牌背面的“84-037”编号，正是大亚湾项目的启动年份。
“周工，董事会改到九点。”露西撞开防火门，实习生蓝领带上别着乌鸦徽章。她今天的口红颜色让周浩想起古籍店废墟里的唇膏管，那管口红插在烧焦的《输油管年鉴》的封面上。
周浩拧开虎头牌保温杯，热气蒙住镜片：“冷却塔的温差数据……”他甩出文件夹，纸页纷飞间露出参数表的齿轮水印。露西弯腰捡纸时，徽章尖擦破他手背，血珠滴进茶汤。
“汤姆催签应急预案。”她递来红文件夹，指甲缝渗着机油。周浩翻到第七页，油墨公章与父亲劳模证书的印迹重叠。窗外乌云压向储油罐，咖啡间日光灯管突然炸裂。
应急灯亮起，露西的徽章反光刺眼。周浩拍下检测报告：“87%相似度什么意思？”泛黄纸页上，汤姆的检测数据与周父样本高度吻合。咖啡机突然喷汽，纸飞机冲进下水道。
露西退到电话旁，手指敲出3.1415：“孤儿院测试要我对油味流口水。”她扯开领带，脖后条形码在紫外线下发蓝——“塞瓦斯托波尔1986”，正是苏联核潜艇事故年份。
警报突然炸响，周浩撞翻咖啡杯，褐色液体在文件上爬出焦痕。露西撕下第七页塞进徽章，金属乌鸦翅膀弹出刀片：“汤姆的牙医诊所有X光片！”
保安皮靴声逼近，露西踹开通风口，三根银灰发丝飘落——。周浩追到停车场，只捡到她跑丢的黑色高跟鞋，鞋跟藏着微型胶卷。
回到咖啡间，保温杯结满冰霜。杯底茶渣拼出苏州码子“五”，冰块里冻着半片鸽子羽毛——唐人街当铺梁上掉的那种。电话再响，机械音说：“请重拨1986年4月28日来电。”
暴雨砸裂窗缝，周浩用刀片划破手指，血滴在文件第七页，显出油舱修正参数。他突然想起父亲泡算盘珠的中药味，七岁那年偷喝过，苦得三天吃不下饭。
更衣室储物柜留着余温，周浩撬开锁，镜面口红写着俄语“再见”，字母里嵌着指纹——。柜角贴着褪色贴纸：三岁孤儿院发的卡通鸟，翅膀印着美孚标志。
保安递来塑料袋：“实习生落下的。”五个煎饺里，第西个的锡纸包着齿轮零件，正是父亲劳模勋章缺失的轴承。周浩咬到金属片时，后槽牙的补牙材料突然发烫，和汤姆病历记录的填充物相同。
暴雨夜最后一声雷中，周浩翻开汤姆的牙科记录。1986年4月28日的根管治疗日期，与大亚湾通行证签发日重合。病历背面铅笔写着组坐标，换算成苏州码子正是“油”字的笔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