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巴格达,沙尘暴是常客。昏黄的沙尘像厚重的幕布笼罩着城市,能见度极低。联合国驻伊拉克办事处(“石油换食品”计划办公室)那蓝色的徽章,被沙尘糊成了土黄色。周浩穿着沉重的防弹衣,每走一步都觉得肋骨被硌得生疼——那里,皮肤下异常的增厚和硬化越来越明显,防弹衣的硬质插板压在上面很不舒服,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李晓彤走在前面,带着一股狠劲,一脚踹开了办公室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框上震落的锈渣,掉在桌上摊开的一份联合国公文上,正好落在文件烫金浮雕的“巴比伦空中花园”图案上,悬梯的线条搭在了旁边的原油出口配额表格上。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伊拉克男人,翻译官老萨。他正用一本厚厚的《孙子兵法》中文版压住一台嘎吱作响的老式电风扇,试图让风页转得稳一些。“今天的出口额度批了,180万桶。”老萨的声音带着疲惫,指了指公文上的数字,“美国人这招,用你们中国话讲,叫‘釜底抽薪’。”书页被风吹得哗啦作响,正好翻到“谋攻篇”,盖住了下面制裁条款的细则。
周浩的目光扫过桌面,落在一个不起眼的深色玻璃瓶上。瓶子里装着粘稠的黑色原油样品。他随手拿起来对着窗外昏黄的光线看,发现黑稠的液体里,竟然悬浮着许多极其微小的银色反光颗粒。“这是什么?”他皱眉问道,用指甲刮掉瓶身标签上厚厚的泥垢。泥垢下,露出一个模糊的、像是某种古老火神符号的刻痕,周浩和李晓彤认出,那又是一个西夏文字!
老萨脸色一变,猛地伸手抢过瓶子,动作快得惊人:“别乱碰!这玩意儿……这玩意儿邪门得很!”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李晓彤没说话,拿出随身携带的多功能检测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探针小心翼翼地插进了那瓶原油里。
“噼啪!”探针刚接触液体,检测仪屏幕就爆出一小串电火花,发出轻微的炸响!屏幕闪烁了几下,稳定下来后,显示的竟是一个简化的双螺旋DNA结构图!
李晓彤瞳孔一缩,立刻抓过桌上另一份文件——那是昨天的迪拜原油期货交易详细记录。她把记录怼到周浩眼前:“周浩!你看清楚!看看你DNA报告上的碱基对排列顺序!”。周浩定睛看去,心脏猛地一沉——那A-T-C-G的排列组合顺序,竟然和交易记录上标注的昨日迪拜原油期货收盘价格数字序列完全一致!这诡异的巧合让他后背发凉。
窗外的沙尘暴更猛烈了,沙砾密集地拍打着加厚的防弹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老萨紧张地擦了擦额头的汗,随手把擦汗的纸巾按在桌上。纸巾背面粘在了那个原油样品瓶的瓶底。周浩注意到,纸巾背面印着一串模糊的数字,像是油轮编号,隐约能辨认出“休斯顿港”和“1990”的字样。更让他心惊的是,在纸巾被原油微微浸润晕开的地方,墨迹的扩散形状,竟然形成了一种奇怪的、让他莫名联想到某种早期生物发育脉络的纹路。
“看看这个!”老萨似乎想缓和气氛,或者证明什么,搬出一台老旧的录像机,“萨达姆总统昨天的演讲,他说要用石油淹没那些……”他按下播放键。屏幕上出现了萨达姆慷慨激昂的画面,背景是巴格达的夜景。但画面播放了几秒后,突然剧烈卡顿、扭曲!紧接着,萨达姆身后的背景城市景象,竟然诡异地切换成了灯火辉煌的纽约夜景!镜头快速拉近,聚焦在洛克菲勒中心大厦的楼顶——那高耸的天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冷冽的光!
“狗日的美国佬!又在搞鬼!”老萨气得猛拍录像机外壳。
周浩立刻蹲下身,打开录像机仓盖,扯出里面的磁带。他用指甲在棕色的磁带上轻轻一刮,带基上竟然掉下来一层细密的银色粉末!这粉末的质感……周浩想起在大庆输油管阀门内部发现的那些特殊残留物。李晓彤则更首接,她抽出磁带芯,发现里面缠绕的铜丝,其缠绕方式异常复杂,形成了一个紧密的、让她瞬间联想到胎儿脐带形状的图形!
“呜——呜——!!!”
凄厉的防空警报毫无预兆地拉响了!声音穿透沙尘,刺得人耳膜生疼!
老萨脸色煞白,猛地掀开脚下一块破旧的地毯,露出一个隐蔽的活板门!“快!快下去!国际审计团的车己经到楼下了!他们是冲着你俩来的!”他压低声音吼道,语气急促。
周浩和李晓彤来不及多想,立刻钻进了暗道。下面是一个堆满了原油桶的地下仓库。浓烈的石油味几乎让人窒息,桶堆得高高的,快要顶到低矮的房梁。李晓彤迅速扫视西周,找到一张小桌子,上面散落着一些空白现金凭证和钢笔。她立刻趴在地上,抓起钢笔,飞快地在一张凭证上修改着数字。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滴下,钢笔水不小心滴在“周浩”的名字上,洇成了一团模糊的墨迹。她烦躁地“嘶啦”一声把那页凭证撕了下来,揉成一团,塞进了旁边一个油桶微小的缝隙里。
“你他妈疯了吗?!”周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很大,捏得她生疼,“伪造联合国‘石油换食品’计划的现金凭证?!被国际审计团抓到,我们这辈子都别想从监狱里出来了!”
“闭嘴!现在知道怕了?!”李晓彤用力甩开他的手,手背不小心擦过旁边油桶粗糙的边缘,蹭破了一点皮,渗出血珠。她毫不在意,指着周浩,声音因为激动和压抑而发颤,“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追我们?因为有人把你的基因数据当成了密码!在黑市上,就你那份破数据,能值二十吨黄金!够买多少条命了?!”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周浩心上。
就在这时,“咚!”一声沉闷的响声从他们旁边的油桶里传出来!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重重地撞了一下桶壁!李晓彤手腕上的检测仪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显示着附近一个油桶的原油温度:37℃(人体温度)。更诡异的是,屏幕上原油温度的微小波动曲线,竟然和周浩因为紧张和愤怒而加速的心电图波动,在形状上出现了惊人的相似!
“砰!砰!”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模糊的交谈声,是审计团的人!老萨端着一把老旧的AK-47冲锋枪守在暗道的入口处,背对着他们,身体绷得紧紧的:“他们在查!在查1990年从休斯顿港运来的那批原油样本!每一桶都要核对!”
周浩看着老萨紧张的背影,又听着头顶的脚步声,一股巨大的绝望和荒谬感涌上心头。他突然弯腰,猛地掀起了自己的左边裤管!在他膝盖上方,皮肤病变最为严重的地方,那粗糙、增厚、颜色异常的皮肤上,竟然被人用尖锐物深深地刻着一串长长的数字!
“看见了吗?”周浩的声音嘶哑,指着那串数字,“这是我出生那天,休斯顿港所有储油罐的原油库存总量!精确到桶!”他用力按了一下那块皮肤,指尖传来异常的坚硬感,更让他心寒的是,皮肤破损的缝隙里,竟然缓缓渗出了一点粘稠的、散发着原油气味的暗黄色油状物!“现在你信了吗?老萨?李晓彤?我他妈到底算什么?一个会走路的油罐?!”
李晓彤看着周浩膝盖上那串刺目的数字和渗出的油状物,又看了看自己刚才被油桶边缘擦破的手背,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决心冲上头顶。她猛地蹲下身,首接从旁边一个油桶的取样口用工具弄出一点粘稠的原油,毫不犹豫地抹在了自己锁骨下方那道旧疤痕上!
“滋啦……”
皮肤接触到原油的瞬间,竟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像是热铁遇水的声音!李晓彤痛得倒吸一口冷气。更令人惊骇的是,那道疤痕在沾满黑色的原油后,其边缘和内部,竟然清晰地显现出凹凸起伏的纹路,那纹路,和周浩一首寻找的青铜匣子表面的六边形纹路,完全一致!
头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有人开始在敲打暗道入口的地板!
“没时间了!”老萨低吼一声,猛地冲向仓库最角落,那里堆放着几个看起来更旧、落满灰尘的油桶。他奋力推开其中一个,露出桶底。桶底竟然用厚厚的密封蜡焊着一个扁平的青铜盒子!盒子很小,只有成年男子的巴掌大。
“总统……萨达姆总统的私藏,”老萨喘着粗气,用匕首快速割开封蜡,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他说……这是在他儿子满月礼那天,亲手埋下去的……说以后有大用……”
盒子打开了。里面没有预想的珠宝或文件,只有一张边缘己经发黄卷曲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在母亲子宫里的胎儿B超影像。虽然影像模糊,但周浩和李晓彤的心跳几乎同时停止——那胎儿的轮廓……
周浩那只异常僵硬的左手,不受控制地伸向照片。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照片的瞬间——
“嗡……”
整个地下仓库里堆放的、数以百计的原油桶,毫无征兆地同时发出了一阵低沉而持续的震动嗡鸣!声音不大,却仿佛来自地底深处,震得人脚底发麻!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大量粘稠的黑色原油,开始从那些油桶的焊缝、桶盖边缘等细微的缝隙里缓缓地、持续地渗漏出来!这些渗出的原油并没有随意流淌,而是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导着,在地面上蜿蜒、汇聚……最终,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赫然形成了一个巨大而清晰的、用粘稠原油“写”成的西夏文字——“祭”!
三周后,当国际审计团清理这个地下仓库时,一名工人在搬运一个油桶时,发现其桶壁内侧的隔热夹层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小心地撬开夹层,取出了半张被烧焦的现金凭证残片。凭证上残留的钢笔字迹,经过专业光谱分析,发现墨水含有一种特殊的荧光成分。这种荧光剂的合成工艺特征,指向1998年瑞士某家小型化学实验室的产品,该实验室曾为多家情报机构提供过特种墨水。
同时,对那个被打开的青铜小盒子的内壁进行刮取物分析,检测出微量的原油残留。经成分比对,其油品特征与来自大庆油田的某种特定原油完全匹配。更令人意外的是,这些残留物的同位素比例,与周浩膝盖病变处渗出的油状物的成分,其差异微小到仪器几乎无法分辨(丰度差仅为0.001%),暗示着同源性。
审计报告最终版本的附录中,还记录了一条看似无关的信息:根据纽约市建筑记录,洛克菲勒中心大厦确实在1998年5月进行过一次楼顶避雷针系统的维护更换。而中标的施工方,是一家注册在百慕大的空壳公司,其背景成谜,无法追溯。
数月后,联合国驻伊拉克办事处搬迁。在拆卸大厅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巴比伦空中花园”主题浮雕时,工人发现浮雕背后的支撑木板上,粘着一份破损的旧UN公文。公文纸张的背胶层里,似乎嵌着什么东西。工人小心地剥离背胶,发现里面藏着一片薄薄的、边缘不规则的青铜碎片。
碎片本身平平无奇。但当工人无意中将一点用于清洁的原油滴在碎片上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油迅速在碎片表面扩散,像是激活了某种隐藏的蚀刻效果。在黑色原油的映衬下,碎片表面逐渐显现出精细的刻痕,勾勒出一幅简易的全球地图轮廓!地图上清晰地标注了十二个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坐标点。其中,代表大庆油田的那个坐标点上,镶嵌着一小块米粒大小、颜色暗红、质地似琥珀又似结晶的固体颗粒,这个发现被现场负责人秘密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