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的橡胶靴陷进码头油污里，每走一步都发出粘腻的声响。东京湾的海风裹着刺鼻的原油味，远处“黑潮号”油轮的残骸半浮在海面，甲板上的输油管像被撕烂的肠子耷拉着。
三天前李晓彤咳出的银色黏液样本还锁在保险柜里，此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码头的混凝土岸堤被油污染成沥青色，防波堤上挂满腐烂的海藻。渔民老金正在用铁钩清理渔网，网眼里的原油结成硬块。两艘清理船在百米外喷洒消油剂，白色泡沫混着黑油在浪里翻腾。
“这帮孙子比赤潮还毒！”老金把渔网摔在油桶上，“上个月祸害完舟山，又跑这儿作妖！”他掏出皱巴巴的万宝路，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点着。
李晓彤蹲下用镊子夹起片海鸥羽毛，尾羽的油污在阳光下泛着虹彩：“油膜厚度超过三毫米，和休斯顿泄漏事故数据吻合。”她翻开工作手册，九零年的检测报告复印件己经发黄。
清理队的橡皮艇靠岸时，船底的螺旋桨缠着黑色絮状物。周浩戴上胶皮手套去扯，发现是输油管的保温棉：“这种材料只在1995年后投产的油轮使用。”
潜水员浮出水面，面罩结着油膜：“泄漏点在右舷第三舱！”他递上的声呐图纸还在滴水。周浩展开防水地图，1990年休斯顿事故的泄漏点坐标与当前仅差0.03海里。
“周工，这油带电！”新来的清理队员突然喊。李晓彤的检测仪红灯狂闪：“导电率超标五倍，和铁人雕像的密封胶成分相似！”
老金突然用铁钩戳向清理队员：“你胳膊怎么回事？”那人防护服袖口露出的皮肤泛着银光。五个清理队员同时举起高压水枪，枪口对准周浩。
“九三年大连湾漏油，他们也是这么干的！”老金拽着周浩往集装箱后躲。水柱打在铁皮上砰砰作响，油污顺着缝隙往里渗。“美国人用化学消油剂，我们用稻草吸油，结果赔了整片养殖场！”
李晓彤突然扑倒周浩，子弹擦过她左肩打在油桶上。中枪的油桶喷出黑雾，周浩闻到刺鼻的苯乙烯味道。老金抡起铁钩砸碎消防箱，拽出泡沫灭火器狂喷。
在集装箱夹缝里，周浩摸到船舵残片。铜制舵轮刻着“普罗米修斯1997”，背面划痕与曼谷假泰铢的凹版模具吻合。李晓彤撕开染血的衬衫：“芯片……在我腰带夹层……”
周浩用镊子取出带血的微型芯片，表面刻着苏州码子。这是浦东隧道塌方时，从遇难者安全帽里发现的同款标记。油污顺着裤管往上爬，让他想起父亲在油田抢险时被原油泡烂的双腿。
“你们用卫星定位漏油点，我们用海鸥当指标。”老金吐掉烟头，“去年舟山的海鸥死绝了，就知道要出事！”
李晓彤按着伤口冷笑：“他们用《图兰朵》当行动暗号，我们用渔歌号子传讯，倒是异曲同工。”
涨潮的浪头冲散油污，露出海底输油管网的锈迹。周浩撬开船舵暗格，防水舱里塞着泛黄的乐谱。李晓彤用棉签蘸取油样时，发现苯并芘含量超标七百倍——
收队时，老金掏出锈迹斑斑的Zippo打火机。火焰照亮油膜下的钢印“Prometheus1990”，与休斯顿事故油轮的残骸编号相同。李晓彤突然剧烈咳嗽，掌心的银色黏液里裹着半截光纤，接头型号与纳斯达克机房的备用线路完全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