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龙摆尾卷松云,蝶翅犹沾劫后温。
一粒萤光撕夜幕,千山焦土孕春痕。
周浩踩着保税区结冰的水泥地走近仓库时,军靴底打滑的声音在晨雾里格外清晰。1994年12月24日的寒气钻进领口,他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在“CL-1937-12”集装箱的铁皮上凝成薄霜。编号里的“1937”让他想起外滩老证交所的青铜门牌,那上面也刻着这个数字。
铁皮仓库的顶棚漏着风,铁锈混着柴油味首冲鼻腔。三号库的取暖器喷着黑烟,老张正蹲在货柜阴影里搓手,警犬马克的爪子在地面刨出深浅不一的划痕。周浩摸出手电筒,电池受冻的光圈在集装箱表面游移,突然照见接缝处粘着的货单,1958年沈阳机械厂的发货单,边角还沾着干涸的沥青。
“开这个。”周浩跺着发麻的脚,手电光定格在“普罗米修斯”的喷漆字上。老张抡起撬棍时,马克突然拖着牵引绳往后退,尿液在冰面洇出地图状的黄渍。
李晓彤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跑来,防毒面具的滤芯结着冰晶:“第三闸口捞出的油桶编号,前西位和这个货柜对上了。”她摘下手套翻找记录本,冻红的手指在纸页上首打滑。
“这铁疙瘩够沉的。”老张的撬棍在锁头砸出火星,东北口音带着白气,“八三年在大连港查苏联货轮,也是这种军工级的锁。”
箱门轰然洞开,霉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李晓彤打开强光手电:“看最上面的麻布卷!”俄文货单上的飞马标志让她皱眉,“五八年从海参崴运来的机床,报关单写着炼油设备。”
老张踢到个青铜乌鸦摆件,捡起来对着光端详:“这做工像哈尔滨老毛子街的货。”他用袖口擦掉鸟喙上的冰碴,露出截改装过的铜丝天线。
周浩摸着货柜内壁的冰霜,突然缩回手指,这刺骨的寒意和三个月前锁龙现场一模一样。他想起那晚工头吐出的黑水里,也浮着类似的青铜碎屑。
扒开成捆的防水布,一台裹着防震泡沫的机器显露出来。李晓彤用匕首划开包装,手指抚过灰铁外壳:“列宁格勒机械厂82年的产品,这型号是……”她突然顿住,检测仪表盘的红灯疯狂闪烁。
老张拽紧狂吠的马克:“这畜生只在查毒品时这么疯!”周浩注意到机器底座的油渍,和上周在证券大厅发现的泄漏机油同款。
李晓彤拆开控制板,电路夹层掉出张俄文说明书:“信号发射器的改良型号,加装了微波组件。”她指着一排晶体管,“和证券大厅那台干扰器的电路设计是同一批人干的。”
机器突然发出尖锐电流声,周浩扯断电源线的手在发抖,备用电池舱滚出的齿轮让他瞳孔骤缩,边缘的编码与仓库地砖的裂纹完全吻合。
“这齿轮上的冻土样本……”李晓彤在显微镜下调整焦距,“含有鞍钢炼铁厂特有的矿渣成分。”她转头看向老张,“您当年在东北见过这种土质吗?”
老张哈着白气搓手:“七五年在抚顺查走私车,备胎里塞的苏联零件就裹着这种土。”他突然指向仓库西北角,“那边!冰最厚的箱子!”
周浩抡起铁锤砸向冰层,飞溅的冰渣在李晓彤的防毒面具上敲出脆响。台北海关的封条在冰壳下显露,编号让他太阳穴一跳:“和上个月截获的走私油桶是同一批货。”
老张的无线电突然传出俄语播报,混着狗吠的背景音。马克突然挣脱牵引绳,前爪在冰面抓出深深的船锚状痕迹。周浩蹲下拍照时,发现冰层下封着半截光缆,胶皮编号与证券大厅主机房的光纤完全一致。
李晓彤抠下块冻土样本,指尖的寒意让她想起父亲,那个在鞍钢干了一辈子的老技工,工作服上永远沾着这种铁灰色尘土。她突然攥紧样本袋,塑料发出“咔啦”的轻响。
夕阳把货柜影子拉成细长的栅栏,周浩在冰堆里翻出半截油桶,借着最后的天光辨认钢印:“德士古47-038……”他猛地转头,“这就是第三闸口江底打捞的那批!”
老张抱着发抖的马克蹲下来,狗爪的划痕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突然摸向警犬项圈,铜牌背面不知何时多了道刻痕,正是他们今早查获的货柜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