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踩着油污跨进隧道通车仪式时，剪彩红绸正往下滴黑油。穿道袍的老法师突然推开礼仪小姐，举着桃木剑往水泥柱猛戳：“妖气太重！”剑尖捅开的裂缝里，黑色油浆不断往外冒。
隧道口挂的二十米红绸浸满油渍，在风里吧嗒吧嗒响。礼仪小姐的高跟鞋陷进柏油路，鞋跟粘着工地常见的铁屑。电视台摄像机架在柴油桶上，穿皮夹克的记者用上海话骂娘：“镜头糊得跟泼了酱油似的！”他拿酒精棉擦镜头，擦完的棉花团黑得发亮。
李晓彤摸着兜里的青铜鳞片，想起三个月前油罐车喷出的黑烟。她刚掏出辐射检测仪，裂缝冒出的黑油突然在半空凝成团，形状像极了当初的乌鸦群。
“让开！”工头抡起铁锹铲油，锹头撞上水泥柱火星西溅，崩开的混凝土露出钢筋，上面竟刻着粮票才有的麦穗纹，每个凹槽都渗着油。
老法师的桃木剑突然断成两截，飞出去的剑尖戳破记者摄像机，李晓彤捡起碎镜头，玻璃上的油膜显出地下油库图。工头扯着嗓子喊：“这油会吃橡胶！”他的劳保手套黏在钢筋上，撕下来时带着皮肉。
周浩胸口发烫，怀里的银锭隔着衬衫烙出印子。他想起昨天在交易所被油渍烫伤的疤痕，这两处伤口的灼痛感竟完全同步。
水泥柱突然爆出钢筋断裂的刺耳声响，喷涌的黑油柱冲上十几米高，油星子雨点般砸下来。老法师的符纸被油浸透，金箔上的洋文商标在油污里浮现，正是工地油桶上的德士古标志。
李晓彤抓起BP机砸向油柱，爆炸的火星引燃油气，火焰里显出航海日志的投影。周浩趁机把银锭塞进钢筋缺口，金属咬合的声响像极了工地打桩机的动静。
油柱轰然炸开，黑油像暴雨浇在路面，汇成发亮的溪流。工头突然跪地呕吐，吐出的黑水里混着细小的电路板碎片，和他掌心的烫伤纹路一模一样。
“看油坑！”记者举起报废的摄像机，镜头残留的油膜里，隐约有数字在跳动。李晓彤用钢笔戳破油膜，蓝黑墨水在油污里洇开，像是谁用毛笔写了“数据”俩字。
老法师捡起半张油污符纸，背面粘着光缆结构图，朱砂印的位置正对通讯站坐标。工头扯开衣领，锁骨下的条形码疤痕正在渗油，油珠顺着胸口往下滑。
礼仪小姐拔高跟鞋时带出团铜丝，细看是输油管微缩模型，接口处还粘着粮票碎屑。雨点突然砸下来，记者用西装遮头，呢料吸饱油渍重得像沙袋。他撕开内衬，夹层里黏着张旧船票，1953年的油轮乘客表被雨水晕花，墨迹在呢料上爬成曲线图。
工头瘫坐在柴油桶旁，扯下烂手套。掌纹被油污改造成电路板纹路，虎口卡着片青铜鳞。雨点打在鳞片上叮当响，像极了工地钢筋碰撞的动静。
周浩抹了把脸上的油污。雨幕中传来油罐车的轰鸣，和三个月前那群乌鸦振翅的声响渐渐重合。他摸到裤兜里的BP机突然震动，塑料外壳正在发烫，屏幕显出串乱码，和工头吐出的电路板碎片纹路完全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