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房的荧光灯又闪了一下，在林娜递来的纸张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斑。
纪尘的拇指蹭过那行极小的字，檀香味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暗红的渍应该是干涸的血，不知道是写字的人，还是递信的人留下的。
“灰羽商会？”他重复这个陌生的名字，余光瞥见系统界面突然弹出一行小字：【隐藏任务进度更新：1/3（获取拍卖会入场资格）】。
小黄凑过来嗅了嗅纸张，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裤脚，像是在确认安全。
林娜的银质项链随着呼吸晃动，这次纪尘看清了，吊坠是半枚齿轮，和他上次在系统奖励里开出的“机械核心”纹路有七分相似。“三天前我在黑市换燃料，有个戴鸟嘴面具的人塞给我这个。”她指尖敲了敲纸张，“他说‘月满时废船坞见’是暗语，真正的入场券在......”
话音未落，机房门被撞开半寸。
阿杰的脑袋探进来，额角还沾着机油：“尘哥！
文文姐说你要是再躲着不出来，她就要拿醒酒汤泼门了！“
纪尘松了口气——这小子来得正好。
他把纸折成小方块塞进领口，冲林娜挤挤眼：“娜娜姐，我先去应付那位姑奶奶。”转身时又压低声音，“晚上八点废船坞，我带小黄来。”
林娜盯着他的背影，首到门重新合拢。
她摸出根皱巴巴的烟，点燃时火星映亮了眼底的暗潮——三天前那个鸟嘴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告诉纪尘，他要找的循环秘密，都在拍卖会上。”
纪尘刚踏进临时改装的“物资间”（原超市烟酒柜），就被个酒瓶子砸中肩膀。
苏文文倚在货架上，指尖转着开瓶器，酒红色卷发在应急灯下泛着危险的光：“让我猜猜——又接了要往虎口里钻的任务？”她扫见纪尘领口露出的纸角，突然伸手揪住他衣领，“还敢藏东西？”
“文文姐手下留情！”纪尘举手投降，“是林娜给的拍卖会请柬。”他把纸张展开，“灰羽商会，只限轮回者参与。”
苏文文的动作顿住。
她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狐狸样：“轮回者......这词儿我在旧报纸上见过。
灾变前有个邪教说世界是轮回游戏，信徒脖子上都戴黑羽项链。“她突然凑近纪尘，呼吸扫过他耳垂，”所以你要去当卧底？“
“不然呢？”纪尘挠头，“系统任务都在提示我查背后的观察者，这拍卖会说不定是突破口。”他指了指墙角的小黄，“就是得给它也弄个伪装——总不能带着变异犬大摇大摆进去。”
苏文文转身翻出个铁皮箱，里面堆着各种布料和金属片：“早给你备好了。”她抖开一件深灰色风衣，肩线处缝着密密麻麻的铜片，“废土商人标配，越破越值钱。”又扔过来一副墨镜，镜片是从变异兽眼球里取的晶核磨的，“防精神力探测，上次用半瓶威士忌换的。”
小黄凑过来闻风衣，苏文文弯腰戳了戳它的脑袋：“至于你嘛......”她变戏法似的掏出张浅棕色皮毛，边缘还沾着草屑，“仿生兽皮，大刘用变异鹿皮和纳米胶做的。
穿上它，谁都看不出你是能咬断变异狼脖子的战斗犬。“
纪尘套上风衣，金属片互相碰撞发出轻响。
他戴上墨镜，镜中映出苏文文抱着胳膊笑：“不错，像模像样的。
就是这气质......“她上下打量，”怎么看都像送外卖的套了身二手貂。“
“嘿！”纪尘刚要反驳，口袋里的对讲机突然响了。
萧静的声音炸出来：“纪尘！
我在南门看到老K的人了，开着三辆改装车，车斗里全是铁矛！“
纪尘的笑意瞬间凝固。
老K是07区出了名的狠角色，灾变前靠地下赛车赚黑钱，现在带着帮兄弟抢物资，上个月刚血洗了东边的小基地。
他摸了摸风衣里层——王大锤新打的短刀还在，刀柄缠着小黄的毛，说是能镇邪。
“文文姐，你留着。”他把请柬塞进苏文文手心，“我带小黄去，要是半小时没消息......”
“少来这套。”苏文文打断他，把请柬重新塞回去，“我跟你去。
老K那孙子要是敢动手，我用醒酒汤泼瞎他的狗眼。“她扯了扯自己的丝绒裙——裙角缝着十多个小口袋，纪尘知道里面装着碎玻璃和辣椒面。
废船坞的风带着咸腥味。
纪尘踩着锈迹斑斑的铁板，小黄的仿生兽皮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底下油亮的黑毛。
苏文文挽着他胳膊，指甲悄悄掐进他掌心——这是他们约定的“危险预警”。
拍卖场设在船坞最深处的仓库，门口站着两个戴鸟嘴面具的人，面具嘴部嵌着黑羽毛。
纪尘递上请柬，左边的面具人突然抬手按住他肩膀：“检测轮回者。”
一股电流顺着皮肤窜进大脑，纪尘眼前闪过系统界面的碎片——任务列表、物资卡、变异因子数值，像被人强行翻找的相册。
他想起苏文文的话，用力咬住舌尖，疼痛让意识清醒些。
“通过。”面具人松开手，“里面请。”
仓库里点着牛油灯，昏黄的光里坐着二十来号人。
纪尘的太阳穴突突跳——那个总在系统任务里卖过期罐头的老张头正缩在角落，上次让他送药的断腿女人在擦匕首，甚至还有灾变第一天他救下的小学生，现在正用刀尖挑指甲。
“他们......”苏文文的声音发紧，“那天在小学，这孩子才七岁。”
纪尘摸了摸风衣口袋里的技能书——《心理诱捕术》，这是上次完成隐藏任务“安抚崩溃幸存者”的奖励。
他闭上眼睛，让意识像蛛网般铺展开。
老张头的情绪波动是平的，像一潭死水；断腿女人的恐惧、愤怒、麻木，全是机械重复的波段；最恐怖的是小学生，他的情绪里只有“饥饿”“寻找”“进食”，没有一丝属于七岁孩子的天真。
“他们不是活人。”纪尘的声音发涩，“是......系统造的NPC。”
苏文文的指甲掐得更深：“那我们呢？”
“叮——”
铜锣声打断了对话。
台上的鸟嘴面具人掀开红布，露出个玻璃展柜。
纪尘的呼吸一滞——里面躺着枚银色腕带，表面刻着和系统界面相同的齿轮纹路，芯片位置闪着幽蓝的光。
“压轴拍品，轮回者记忆读取器。”面具人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金属摩擦，“可追溯目标三次轮回内的记忆，激活需目标鲜血。”
纪尘的手不自觉摸向领口——那里藏着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小尘，我又梦见你在送外卖了，可这次雨是黑的......”
“起拍价：五箱压缩饼干。”
“十箱！”老K的声音从后排炸响。
纪尘转头，正看见那男人冲他挑眉，耳钉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二十箱！”
“变异晶核两颗！”
“停。”纪尘举起手，“我有一瓶1982年的拉菲，和基地最高通行令。”
全场安静了。
苏文文倒抽冷气——那瓶拉菲是她藏了三年的宝贝，说是“末日最后的浪漫”；基地通行令更是能首接见城主的东西。
老K的脸黑了。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他妈疯了？”
“疯没疯，试过才知道。”纪尘盯着台上，“我加一瓶醒酒汤。”
苏文文踹了他一脚，却还是从裙角摸出个小瓶——里面装着她特制的，能让人吐到怀疑人生的东西。
“成交！”面具人敲响铜锣，“请买家上台验证。”
纪尘接过腕带时，指尖触到芯片的瞬间，眼前突然闪过白光。
他看见自己在暴雨里跑外卖，黑雨打在头盔上滋滋作响；看见母亲在楼道里咳嗽，手里攥着他刚送的煎饼果子；看见小黄还是只流浪狗，叼着他掉的餐盒冲他摇尾巴；看见老K举着枪冲他笑，子弹穿透他的胸膛；看见苏文文在火海里喊他名字，萧静举着消防斧劈开变异兽......
所有画面都在重复，像卡带的录像带。
最后一幕是系统界面，一行血字：“第365次循环，检测到异常变量：纪尘。”
腕带激活的提示音把他拉回现实。
纪尘的手剧烈发抖，苏文文扶住他时，摸到他后背全是冷汗。
“检测到非法访问。”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比任何时候都冰冷，“倒计时启动：72小时。”
仓库的牛油灯同时熄灭。
黑暗中，纪尘听见老K的笑声，听见鸟嘴面具人的脚步声，听见小黄的低鸣。
他握紧腕带，芯片贴在皮肤上发烫——三天后，会发生什么？
苏文文的手在他掌心写：“走。”
纪尘点点头。
他扯了扯小黄的兽皮，在黑暗里摸索着往门口走。
背后传来面具人的低语：“轮回者，准备好迎接终局了吗？”
月光从破窗照进来，在地面投下黑羽般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