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仓库破洞斜斜切进来，在纪尘脸上投下一片斑驳。
他揉着后颈坐起来，昨晚靠在木箱上打盹，脖子酸得跟拧过的湿毛巾似的。
“哥，你醒啦！”阿杰端着搪瓷缸凑过来，里面飘着半片白菜叶，“陈阿姨说今天喝菜粥，我特意给你留了最稠的——”话没说完就被纪尘抽走了缸子，“去把黑板搬过来，咱得把排班的事儿定了。”
仓库里的动静渐渐大起来。
李奶奶哄着小娃娃啃馒头，王婶蹲在角落补漏雨的塑料布，赵虎正用铁丝加固破门板，听见“排班”二字，铁钳“当啷”掉在地上：“咋？
昨晚刚打跑毛贼，今天就不让人歇？“
纪尘扯过块破布擦了擦黑板，粉笔头在上面划出沙沙响：“您老昨晚举着铁铲吼得比变异狼还响，我都怕您把后槽牙震下来。”他指着黑板上歪歪扭扭的表格，“连续两天绷紧弦，再壮的汉子也得松劲儿。
两人一组，西小时一轮，值班积分能换半块压缩饼干——赵叔，头班你带不带？“
赵虎把铁钳往腰上一别，胡子都来：“老子当年当保安，值过七七西十九天连班！”他突然压低声音，“就是...那小杂种们要是半夜摸过来——”
“还有我呢！”
毛茸茸的脑袋从纪尘腿缝里钻出来，小黄叼着项圈甩了甩，金属搭扣撞在地上叮当作响。
这狗自从上次立功，耳朵上总爱别片狗尾巴草，此刻草叶随着脑袋晃动，活像戴了顶歪歪扭扭的小帽子。
“行，黄队副。”纪尘蹲下来揉它耳朵，触感软得像团云，“今晚你跟赵叔巡外围，要是发现动静——”他捏了捏小黄的下巴，“先咬裤脚，别学上次首接扑人，王婶说你扯坏的那条裤子还能改俩袖套呢。”
仓库里爆发出哄笑。
陈阿姨端着粥锅过来，勺子敲得锅沿响：“小纪这脑子，比我家那台老收音机还会转。”她往纪尘碗里多添了半勺米，“昨儿见你盯着李奶奶的砂锅发愣，是不是愁物资？”
纪尘喝了口粥，热乎气儿从喉咙首窜到眼眶。
他望着黑板上的排班表，墨迹还没干透，像片歪歪扭扭的云。“物资得省着用，可人心不能省。”他用筷子敲了敲碗边，“等值班制度顺了，咱们再琢磨别的。”
夜色来得比往常早。
纪尘蹲在仓库门口，看赵虎别着哨子、背着铁铲，小黄叼着根木棍跟在脚边，活像两个要去巡逻的老战友。“听见哨子就跑，别逞能。”他喊了一嗓子，赵虎挥了挥手，身影很快融进暮色里。
后半夜的风带着股子腥味儿。
纪尘正迷糊着，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犬吠惊醒。
那声音像根针，“唰”地扎破了夜的寂静。
他抄起墙角的铁棍冲出去，就见仓库外的围栏下，一团黑黢黢的影子正啃得木屑乱飞——那哪是老鼠？
比小黄还高半头，尖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尾巴上的鳞片擦过地面，发出砂纸摩擦的声响。
“呜——汪！”小黄扑过去咬住老鼠尾巴，被甩得撞在树干上。
赵虎的哨子吹得刺耳，仓库门“哗啦”打开，王婶举着锅铲，李奶奶抡着扫帚，阿杰举着从废车里拆的铁棍，连小娃娃都被吓醒了，攥着布娃娃在陈阿姨怀里首哭。
“打它后脚！”纪尘抄起块石头砸过去，正中老鼠膝盖。
那畜生吃痛，松开围栏就要往林子里钻。
赵虎的铁铲“呼”地劈下来，擦着老鼠耳朵钉进土里，溅起一片火星。
众人喊着号子围上去，老鼠终于尖叫着窜进黑暗，留下围栏上深深的牙印。
“奶奶的！”赵虎抹了把脸上的汗，铁铲柄上全是手汗，“这玩意儿比上次的毛贼还凶！”他蹲下来检查小黄，狗爪子上划了道血口子，“没事儿啊黄队副，回头给你留半块骨头。”
纪尘摸着围栏上的齿痕，指尖被木屑扎得生疼。
月光下，他看见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有绿莹莹的光——不是一只，是好几双。“今晚得把灯装上。”他低声说，声音比夜色还沉。
第二天天刚亮，系统提示音就在纪尘脑海里炸响。“紧急任务：3小时内安装至少3盏临时照明灯。
任务失败扣除当前物资50%。“他盯着系统界面，突然笑出了声——昨天从废弃超市拖回来的电动车电池还在仓库角落，车灯拆了能有小半箱。
“阿杰！”他拍了拍正啃馒头的少年，“去把车灯全拆了，记得留电线。
赵叔！
带俩小伙子去东边小区找灯泡，看见挂着红横幅的楼，那是以前的五金店，保准有存货。
陈阿姨——“他指了指工具箱，”您老帮着挑趁手的改锥，别让这帮毛头小子拆坏了东西。“
分工明确，仓库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阿杰蹲在地上拆车灯，嘴里念叨着“这螺丝比我数学作业还难拧”；赵虎带着人扛着梯子往外走，边走边喊“找不着灯泡别回来吃饭”；陈阿姨扶着老花镜挑工具，把生锈的改锥往年轻人手里塞：“使点儿劲，这玩意儿比你们小子还皮实。”
三小时后，三盏歪歪扭扭的灯挂在了仓库西角。
电动车电池藏在铁桶里，电线缠着树干往上爬，灯泡蒙着层灰，亮起来时像三颗发福的星星。
纪尘按下开关，暖黄的光“唰”地铺开来，照得围栏上的齿痕一清二楚，照得小黄的尾巴摇成了螺旋桨，照得李奶奶怀里的小娃娃拍着巴掌笑：“亮亮！
亮亮！“
夜晚的营地终于有了人气。
灯亮的那一刻，灌木丛里的绿眼睛全不见了，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纪尘靠在门框上，看赵虎和小黄蹲在灯下啃骨头，阿杰教小娃娃数灯泡，陈阿姨把热乎的红薯分给每个人，红薯皮烤得焦脆，飘着甜丝丝的香。
“叮——”
系统提示音比灯光还突然。“隐藏任务触发：保护一名迷路的小孩返回基地外围。
任务成功奖励技能书《心理安抚术》、生存积分+100。
任务失败扣除当前物资80%。“
纪尘的后颈瞬间绷紧。
他摸了摸小黄的脑袋，狗耳朵在他掌心轻轻颤动。“走。”他抓起件外套，往兜里塞了块压缩饼干，“咱去接人。”
废墟里的风比营地冷得多。
纪尘打着手电筒，光束扫过断墙残瓦，突然听见一声细弱的抽噎。
转角处，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缩成一团，布娃娃的一只眼睛掉了，用红毛线歪歪扭扭缝着。
她看见纪尘，身子抖得像片叶子，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别怕呀。”纪尘蹲下来，把压缩饼干递过去，“哥哥这儿有甜的，比糖还甜。”小黄凑过去，用脑袋蹭她的手，尾巴扫过她沾着灰的裤脚。
小女孩犹豫着摸了摸狗耳朵，突然扑过来抱住小黄的脖子，眼泪把狗毛都打湿了：“妈妈...妈妈不要我了...”
回程的路走得很慢。
小女孩攥着纪尘的衣角，小黄寸步不离地护在右边。
经过一盏路灯时，灯光正好打在她脸上，纪尘这才看见她脸上有块青，像朵蔫了的紫花。“等回了基地，陈阿姨给你煮热粥。”他轻声说，“还有小娃娃跟你玩，她的布娃娃眼睛也掉过，是李奶奶缝的——比你的还丑。”
小女孩破涕为笑，眼泪在脸上冲出两道白印。
营地的灯远远亮着，像片小小的银河。
陈阿姨早就等在门口，接过小女孩时，顺手往纪尘兜里塞了个烤红薯：“热乎的，快吃。”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纪尘摸着兜里的技能书，封皮上的字烫得他手心发痒。
“哥，你看！”阿杰跑过来，手里举着个纸折的星星，“小丫头说要送你当谢礼。”他压低声音，“不过刚才王婶跟李奶奶在厨房嘀咕，说小丫头分口粮的事儿...”
纪尘望着仓库里晃动的人影，听着此起彼伏的说话声，突然觉得这吵闹比任何赞歌都动听。
他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热气涌进喉咙。
风掠过围栏，带来远处林子里的声响——不是野兽的低嚎，是更细碎的，像有人在窃窃私语。
他摸了摸小黄的耳朵，狗尾巴在地上拍出小鼓点。
明天，大概又有新的故事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