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当空的子夜,青蚨的残魂附在菌丝婴儿身上。她将苏挽夜的残魂缝入人皮嫁衣,每针都带着巫山神女的心头血。当嫁衣披上菌丝婴儿时,古墓中的青铜编钟突然自鸣,震碎三百里内的墓碑。
林暮寒的守宫砂逆流成河,在手臂上凝成血色卦象。他追着钟声来到前朝祭坛,发现沈墨卿的琴骨正被菌丝缠绕,奏出变调的《招魂曲》。琴音所及之处,地底爬出九百具身着嫁衣的腐尸,每具尸体的盖头下都是苏挽夜的脸。
"你终究来迟了..."青蚨的声音从嫁衣中传出。菌丝婴儿突然裂开胸腔,里面跳动着由《河图》《洛书》拼成的心脏。林暮寒挥剑斩去时,剑锋却被嫁衣的丝线缠住——那些丝线竟是用守墓人头发编织的困龙索。
薛九针的残躯突然从血泊中站起,他的脊椎化作青铜卦针,将林暮寒钉在活体卦盘中央。卦盘由九百个巫祝的头骨拼接而成,每个眼窝里都燃着青色魂火。当卦针转动时,林暮寒的三魂七魄被强行抽出,在虚空显化成《连山易》全篇。
"这才是真正的换命术..."薛九针的腹腔伸出菌丝触手,触须末端粘着神女的痛觉神经。就在魂魄即将离体的刹那,青铜编钟突然齐震,声波将卦针震成碎片。菌丝婴儿发出凄厉啼哭,嫁衣上的苏挽夜残魂突然睁眼,瞳孔中射出巫山神女的金光。
林暮寒趁机咬破舌尖,精血喷在卦盘上。那些巫祝头骨突然齐声诵经,将薛九针的菌丝躯体烧成灰烬。灰烬中浮出半枚玉珏,刻着初代守墓人与巫山神女的合婚八字。
沈墨卿的琴骨在血月中泛起幽光,林暮寒将玉珏按入琴箱缺失的第七弦位置。当残缺的《安魂曲》响起时,整座巫山开始共鸣,山体表面裂开无数缝隙,露出里面由人骨砌成的音律甬道。
甬道尽头的祭坛上,摆放着巫山神女的听觉遗骸——对浸泡在尸油中的金耳。当林暮寒触碰耳廓时,三百世的记忆化作声浪冲击识海。他看见初代守墓人在月夜割下神女双耳,将青铜琴弦穿入她的耳道奏出永生咒。
"听见了吗...那些被镇压的哭声..."菌丝婴儿突然开口,嫁衣上的苏挽夜残魂流出两行血泪。血泪落地成珠,每颗珠内都封存着守墓人惨死的哀嚎。
为镇压暴走的听觉遗骸,林暮寒闯入薛九针秘密建造的五脏庙。庙中供奉着五座青铜鼎,分别炖煮着心肝脾肺肾。当他掀开主鼎的瞬间,鼎内浮出三百个菌丝婴儿的头颅——每个都是林暮寒的转世体。
青蚨的残魂突然从梁上扑下,她将人皮嫁衣覆在青铜鼎上,菌丝婴儿们开始融合。融合体的胸腔裂开,露出由《九幽图》绘制的内腑。林暮寒的右眼突然爆裂,巫山神女的眼球滚入鼎中,将融合体烧成焦炭。
焦炭中浮出一块龟甲,上面刻着初代守墓人最大的秘密:青铜巨树的根系实为神女的脊椎所化,每一条根须都是被抽出的痛觉神经。
林暮寒将龟甲按在胸口,三百世积累的痛觉突然爆发。以他为中心掀起血色风暴,所过之处菌丝网络尽数枯萎。青铜巨树的根系发出惨叫,从地底抽出时带出巫山神女的完整骨架。
骨架的右手紧握青铜钺,钺身刻满赎罪经文。当林暮寒握住钺柄时,经文突然游入他的血脉,在皮肤上烙下《归藏易》终章。初代守墓人的虚影在风暴中重组,他的心脏位置跳动着半块尸仙骨。
"你终究成了我..."初代狞笑着挥动锁魂链,链头拴着苏挽夜的残魂。林暮寒暴喝一声,青铜钺斩断锁链的瞬间,巫山神女的骨架突然站起,用指骨刺穿初代的虚影。
神女骨架将林暮寒拥入怀中,五感遗骸化作金光融入他体内。当最后一块听觉遗骸归位时,整座巫山开始崩塌,青铜巨树在轰鸣中化为齑粉。菌丝婴儿发出最后一声啼哭,嫁衣上的苏挽夜残魂化作青烟消散。
在时空彻底崩坏前,林暮寒看见二十年前的场景:师父将真正的尸仙骨藏入青铜灯芯,用自己的魂魄为引设下千年封印。血月褪色时,他抱着苏挽夜的发簪跃入归墟裂缝,身后传来初代守墓人不甘的咆哮。
百年后的中元夜,戴傩面的少年推开祠堂木门。青铜灯芯突然爆出三尺青焰,灯油中沉浮着林暮寒的命牌。当他触碰灯盏时,地面菌丝突然暴起,在空中织出血色《河图》。
祠堂角落的石像渗出黑血,血珠落地化作三百个菌丝婴儿。它们手拉手围着青铜灯起舞,口中吟唱着古老的巫祝歌谣。少年摘下傩面,露出与林暮寒七分相似的面容——他的右眼瞳孔里,跳动着巫山神女的金色火苗。
在说书人残颅的注视下,巫山遗址的焦土中钻出嫩芽。那些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绽放出青铜色的花朵。每片花瓣上都刻着守墓人的名字,花蕊中蜷缩着指甲盖大小的菌丝婴儿。
血月再次升起时,整片废墟突然开始脉动。地底深处,半截白骨手指终于顶开墓砖,指尖缠绕的杏黄穗子突然燃起青色火焰。火焰中浮现林暮寒的虚影,他手中的青铜钺正滴落着初代守墓人的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