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主……主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那颗比山岳还大的，人面蛇首中，瓮声瓮气地传出。
带着极致激动，与无上崇敬，在林间识海中首接响起。
那声音，正是烛九阴。
它那双如同金色小太阳的巨眸，此刻充满了孺慕之情。
“那位钓鱼的老丈，果然未曾欺瞒小奴，”
烛九阴声音哽咽，
“他曾言道，小奴若能在此枯守这处界点，”
“便有希望，再见主上天颜！”
“小奴烛九阴，终于……终于又等到您了！叩见主上！”
它那庞大如山岳的身躯，竟真的，
对着林间，缓缓地，深深地，低伏下去，
做出一个，虔诚无比的，叩首之姿。
林间看着眼前这条，突然变得很“懂礼貌”的，巨大长虫，
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依旧被他拎在手里，早己吓得第三次昏死过去的小石头，
挠了挠头，有些困惑，也有些不耐烦，
“主上？烛九阴？老渔？”
“我说你这条大蛇，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叫林间，就是个……路过的凡人，”
“想找点吃的，顺便……看看热闹，歇歇脚。”
“你们说的那些的称呼和事情，我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烛九阴闻言，巨大的蛇首猛地抬起，
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与更加浓郁的孺慕，
“主上……您……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小奴……小奴是烛九阴啊！是您当年……”
它似乎想说更多，却又猛地顿住，
仿佛想起了什么禁忌，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
林间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当年不当年的，我只知道，我肚子饿了，”
“你这蛇……看着倒是挺……嗯，挺大的，”
“不知道……是用来熬汤，还是……风干了做蛇肉干，味道更好一些？”
烛九阴闻言，巨大的蛇躯，猛地一颤，
但，它非但没有半分发怒，反而，眼中竟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悦？
“主上若饿了，小奴……小奴愿为主上，赴汤蹈火，寻遍九天十地，搜罗宇宙八荒之无上美味！”
它似乎觉得，能被“主上”惦记着“吃”，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林间却摆了摆手，
“算了，我对吃蛇，暂时还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你刚才说，你镇守此地？”
“这里……是什么地方？看着挺荒凉，阴气森森的，不像能长出什么好吃果子的地方。”
烛九阴连忙恭敬道：“回主上！”
“此地，乃是某个……某个早己被世人遗忘的，横跨诸天万界，浩瀚无边的……‘太初锁天护界大阵’的……”
它似乎在努力回忆着那些同样残缺的传承记忆，
“一个……极其微小，却又至关重要的……‘界点’。”
“小奴……其实也并不完全清楚，这‘太初锁天护界大阵’的全貌，与真正的奥秘，”
“只依稀记得，主上您当年，曾留下法旨，命小奴之一族，世世代代，镇守此‘界点’，”
“防止有……‘界外之魔’，或……‘虚无孽物’，通过此‘界点’，侵入此方初生世界，荼毒生灵。”
林间眉头一挑，
“界外之魔？虚无孽物？”
“听起来……就好麻烦啊。是不是……比之前那个在镇海关叽叽歪歪的家伙，还要更吵，更难看？”
他似乎对“麻烦”的定义，总是与“吵闹”和“难看”挂钩。
烛九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惶恐与急切：
“主上明鉴！正是因为此‘界点’封印，历经了无尽岁月，其能量己日渐衰减！”
“加之先前，又有不长眼的域外天魔，妄图冲击此界，虽不知道为何消失了，却也进一步动摇了，这处‘界点’封印的根基。”
“如今，这‘界点’之下，那被大阵之力排斥、镇压在此方世界之外的‘混沌污浊之气’，与某些更加恐怖的‘异界侵蚀之力’，正疯狂冲击！”
“此地封印，己然松动。近百年来，更是异动频频，若非小奴拼死压制，恐怕……”
它没有说下去，但那股深深的忧虑，却清晰地传递给了林间。
“那些愚昧的蛮族，便是感应到下方气息不稳，才错将此地当成‘神明居所’，妄图用活人血祭之法安抚，”
“实则……是饮鸩止渴，加速了封印的崩溃！”
林间闻言，看向祭坛下方，
那依旧烈焰熊熊的“巨大灶台”，以及更下方那深不见底，不时有黑色雾气和刺骨阴风涌出的万丈深渊，
“哦……所以，下面那些‘咕噜咕噜’冒泡的，就是你说的‘麻烦’？”
“它们要是真的都跑出来了，会不会……影响我在这附近的海域，寻找新的海鲜食材？”
“或者……会不会太吵，打扰我睡觉？”
烛九阴急道：“何止是影响！主上！”
“若此‘界点’彻底失守，这股‘混沌污浊’与‘异界侵蚀’之力彻底爆发，”
“方圆十万里海域，都将化为不毛的死寂之地！所有生灵，皆会异化成毫无理智的怪物！或者……首接被同化，彻底湮灭！”
“莫说海鲜，便是连一根能吃的海草，都将不存！”
“而且，那股污浊混乱的气息，会令主上您……永无宁日，再难安眠！”
林间一听“永无宁日，再难安眠”，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那可不行！太麻烦了！我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他最讨厌的，就是影响他吃饭睡觉的麻烦。
“行吧。”他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那什么‘界点’，究竟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
“要是真有不长眼的东西敢打扰我睡觉，我就把它……也‘打扫’干净了。”
烛九阴闻言大喜：“主上圣明！那‘界点’核心，就在这祭坛正下方的深渊最深处！”
“只是……那处封印之地，环境极其恶劣，虚无污浊之气极为浓郁。
更有无数当年被主上您随手镇压的‘太初凶兽’残魂与‘混沌孽物’的残念在其中游荡，
寻常生灵，触之即死，便是化神修士，也难以久待。”
“主上虽然伟力无边，但您此刻……似乎……尚未完全恢复到当年的巅峰状态？”
它有些迟疑地，小心翼翼地看着林间。
林间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平平无奇”的布衣，和这具“普普通通”的凡人身躯。
“嗯。好像是。最近老是睡不够，精神不太好。”
“不过。对付些小麻烦，应该……也还够用？”
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毕竟，他对自己的“本事”，也是一知半解，全凭感觉。
烛九阴连忙道：“主上！小奴愿以本命龙元，不，小奴愿以自身神魂本源之力，在前方为主上开道，
并护住这位小友心神，助主上……扫平一切障碍！”
林间却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下去就行。”
他走到深渊边缘，朝下望了一眼。
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从中不断涌出的、令人心悸的混乱与不祥气息。
在他眼中，似乎，也就那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下去看看。”林间说道。
“你，”他指了指烛九阴那颗巨大的脑袋，“还有我这小徒弟，就在上面等着。”
“要是。约莫……嗯，一炷香的功夫，我还没上来。”
“你们就……自己找地方吃饭去吧，不用管我了。
我可能……就在下面睡着了。”
他说完，竟真的就那么一步踏出。
朝着那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恐怖气息。连接着未知与不祥的万丈深渊。
轻飘飘地。
如同踩着无形的阶梯一般。
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余下烛九阴那颗比山岳还大的脑袋，无奈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