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寮房去后院的小径九曲十八弯,宁书禾跑得发髻松散,青丝散落几缕贴在汗湿的额前。
转过一道月亮门时,她险些撞上一个小沙弥。
“施主小心......”
宁书禾顾不上道歉,提着气继续往前跑。
后山别院的青瓦己经能看见了,她却觉得这段路前所未有的长。
一心想着:快点,在快点。
“站住!”
一声厉喝突然从前方传来。
宁书禾猛地刹住脚步,不知何时,太后居住的后院,竟然有了持刀侍卫。
她这才发现她己经跑到后院外围,两名侍卫正横刀拦住了去路。
“我、我是宁国公之女宁书禾......”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喉咙火辣辣地疼,“求见太后娘娘......有急事.......”
侍卫对视一眼,他们知道这位小姐,其中一人道:“宁小姐稍候。”
他转身进去通报。
宁书禾在原地焦躁地踱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裙侧边。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宁二小姐!”
一声熟悉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宁书禾猛地转身,看见林姑姑提着裙摆快步走来。
“林姑姑!”宁书禾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过去,因为太着急了,一时没稳住差点跪倒在地。
林姑姑一把扶住她,稳稳托住宁书禾颤抖的手臂:“这是怎么了?脸白得跟纸似的.......”
“我娘......娘亲病了......“宁书禾一开口,眼泪就断了线似的往下掉,“马车坏了......求太后娘娘......帮帮我......”
话说得断断续续,她其实可以解释更清楚一些,但己经哽咽得说不下去。
听到华阳郡主病危,林姑姑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二话不说扶着宁书禾的手就往里走。
“好孩子别急,跟姑姑来。”
林姑姑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郡主娘娘福德深厚,定会平安无事的。老身这就带您去见太后。”
“娘娘,宁二小姐有急事求见。”
门内传来太后沉稳的声音:“进来。”
“书禾参见太后娘娘!”宁书禾扑通跪下,声音带着哭腔,“求娘娘帮帮我!”
“起来说话。”太后示意宫女扶她,“你母亲怎么了?”
在屋内,她己经依稀听到这孩子与林舒的话。
宁书禾被搀到凳上坐下,将收到的坏消息说了。
说到母亲昏迷不醒时,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臣女的马车坏了,臣女实在...实在...”
太后眉头紧蹙,连忙安排人去准备马车,又对宁书禾温声道,“别怕,哀家安排马车这就送你回府。”
“多谢太后娘娘。”
宁书禾含泪拜谢,跟着侍卫往外走。
一路上,宁书禾心里又急又气,急的是母亲病情,气的是府里的人,母亲病成这样了才来告诉她!
“快点!再快点!”她掀开车帘对车夫催促道。
终于到了宁国公府,宁书禾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来,差点崴了脚。
她提着裙子一路飞奔,穿过三道回廊,首奔母亲的嬅央院。
“娘亲!”
华阳郡主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如纸,唇上却泛着不正常的嫣红。
宁书禾扑到床前,一把抓住母亲的手,那手烫得吓人!
“怎么回事?啊?”她扭头瞪着屋里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
“母亲怎么突然就病成这样了?”
翠浓膝行上前,她心中也愧疚吧不己 “回小姐的话,昨晚郡主半夜起身要喝茶水,奴婢发现她面容不正常的红才发现郡主高热,连忙派人去请府医医治。”
“郡主不愿小姐担心,说大半夜赶回来不安全,以为这是小病...”
“这脸色叫小病?王大夫母亲究竟是什么病?”
府医王大夫战战兢兢地拱手,他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准。
“小姐,郡主这脉象杂乱,并非一般发热。老朽己经加大退热药物,但迟迟效果不显著...只怕....”
王大夫看了看满屋子的人,欲言又止。
宁书禾会意,立刻让其他等人退下,只留下贴身伺候的。
王大夫才低声道:“老朽猜测郡主这症状......只怕是有些像时疫!”
他不敢下明确的定义,毕竟这关乎郡主的性命。
“什么?”宁书禾声音陡然拔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怎么可能!京中并未听说发生时疫,母亲怎么会染上?”
“老朽也不敢确定。”王大夫擦了擦汗,“老朽曾和公爷在南冯时曾遇见过,但这脉象确实与三年前南边爆发的那场时疫极为相似。”
“郡主可有接触过什么可疑之人?或者吃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宁书禾脑子嗡嗡作响。
时疫?
那可是要人命的东西!
三年前南边死了多少人她是听说过的......
“老朽只能再想其他法子为郡主降温,等她醒来在做判断,对症下药。”
他叹气,“若小姐能请来太医,那是最好不过,毕竟太医院的人比老朽更了解时疫。”
母亲可能感染时疫,这句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宁书禾的神经。
但她不能倒下,母亲和府中如今都指望着她。
“王大夫,”宁书禾强撑着镇定,对王大夫说,“你先给母亲降温,需要什么,派人来取就是。”
她转向屋内其他下人,一连串命令脱口而出:“扶月,去贤王府请贤王妃过来主持大局,就说我母亲病重,需要借用贤王府的令牌进宫。”
“翠浓,准备干净的帕子和药酒,每隔一刻钟给母亲擦身。”
“其他人,把院子里的闲杂人等都清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出嬅央院!”
众人领命而去,宁书禾这才坐在母亲床边的绣墩上。
她颤抖着手接过丫鬟递来的药碗,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汤药,送到母亲唇边。
“娘亲,喝药了......”她的声音轻柔极了,生怕惊扰她的母亲,另一只手轻轻托起华阳郡主的下巴。
药汁顺着郡主的嘴角流下,宁书禾连忙用帕子擦拭。
她试了几次都喂不进去,急得眼圈发红。
“小姐,让奴婢来吧。”萧嬷嬷接过药碗,熟练地捏开郡主的牙关,一点点将药灌了进去。
宁书禾看着母亲苍白的面容,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她伸手抚平华阳郡主眉间的皱纹,轻声道:“娘亲别怕,娇娇一定会治好您的。”
她绝不能接受母亲离开她!
不到一个时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贤王妃带着几个贴身嬷嬷匆匆赶来,一进门就摘下了帷帽,往屋内赶来。
“娇娇!”贤王妃一眼看见床上的华阳郡主,脸色骤变。
“怎么会这样?雪盏说可能是时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