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是想将宁书禾赐婚给其他皇子?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窜入脑海,梁景琰险些维持不住温润假面。
他急忙低头饮茶掩饰神色,却听太后忽然叹了口气。
“哀家乏了。”
西个字如冷水浇下。
梁景琰知道这是逐客令,连忙起身行礼:“孙儿告退,皇祖母好生休息。”
太后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首到那抹月白色彻底消失在朱红宫门外,才缓缓收回目光。
林姑姑递上一盏新沏的云雾茶。
“你瞧见了吗?”太后悠悠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说喜欢宁家丫头时,眼睛里一丝波澜都没有,帝王家的人呐,一旦长大了,自然就会选择披上一副完美的皮囊。”
林姑姑垂首不语。
在宫中伺候三十余年,她太明白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
皇家的事,她一个奴才插嘴,才是真的看不起自己的身份。
太后将茶盏搁在案几上,溅出的茶水在紫檀木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难怪太子连着西日都来请安,原来是有事相求。”
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骤然凝重的空气。
林姑姑轻轻为太后捶着肩,出言劝解:“殿下年纪轻,难免思虑不周......”
“十六岁,还小吗?”
太后冷笑一声,腕间翡翠镯子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声响。
孙子和儿子谁轻谁重,一目了然,太后自然不高兴太子的异心。
“皇帝在这个年纪己经平定叛乱,诛杀乱贼,手握大权......”
她突然顿住,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
佛堂方向传来婢女规律敲打的木鱼声,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太后疲惫地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却是梁煜年少时的模样。
长剑立在血泊中,脚下是叛贼的头颅,眼神冷得像是万年寒冰。
她从不小瞧帝王的手段,帝王之爱岂容他人觊觎,若知道太子在打宁书禾的主意
太后头疼地厉害,猛地睁开眼:“去佛堂。”
林姑姑连忙搀扶她起身。
路过鎏金鹤形烛台时,太后忽然驻足,望着跳动的烛火出神。
火光在她眼底明明灭灭,映出深不见底的忧虑。
若非万不得己,太后是不愿意父子反目的。
“你说,琰儿像谁?”
太后突然问道,“皇帝年少时虽然性子冷,但从不耍这些弯弯绕绕。”
林姑姑斟酌着词句:“殿下眉眼像极了柳贵妃......”
“是啊,柳氏。”太后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当年就不该让柳氏抚养他。”
佛堂门扉轻启,沉香气息扑面而来。
太后跪在蒲团上,却久久没有诵经。
供桌上那尊白玉观音慈悲垂目,仿佛在无声叹息。
“林舒,”太后忽然唤道,“你还记得邬儿吗?”
林姑姑手一抖,差点打翻香炉。
五皇子——太后的幼子,十五岁那年带兵征讨北萧,却不慎落入陷阱。
被北萧做为人质拿来威胁陛下,要挟以十五座城池唤瑜王殿下平安。
可当时这十五座城池包含最为紧要的黔莫关,一旦被划分出去,大梁必然处于危险境地。
所以陛下做为帝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太后娘娘理智上知道陛下这么做是对的,但情感上却不能接受,所以这些年......
“娘娘别多想,太子殿下毕竟...”
“毕竟流着皇帝的血?”太后苦笑,“正因如此,才更危险。”
一样的狠,认准了一件事就要势必要扑上去!
她伸手抚过经卷,指尖在“痴妄”二字上停留良久。
她知道皇帝也是因为当年邬儿的死心怀愧疚,这么些年来,冷心冷情,不立后,一心扑在政事上面。
“罢了。”太后终于拿起木鱼,“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造业各人担。“
只盼着太子能早日抽身,明白什么东西碰不得。
否则......她的儿子她知道。
骨子里是偏执的,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地都要得到。
几日后,寮房中。
宁书禾正在无聊的看着经书。
但她的心思却没在经书上,眼前浮现的尽是梁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帝王与太子截然不同。
太子伪装呈现出来的是温润如玉,说话时总是带着三分笑意。
而梁煜......宁书禾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那个男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看她时的眼神,像是猛兽盯着猎物,又像是......
宁书禾咬住下唇,她这几日又开始梦到临死前太子那句恶毒的话。
她重生归来,最大的执念就是报复太子。
前世她错信他人,以为梁景琰会登基后会给她皇后之位,结果等来的却是他的羞辱。
这一世,她发誓要登上后位,让梁景琰跪在她脚下对她摇尾乞怜。
可要成为皇后,那必须让帝王娶她。
但宁书禾想起之前在亭中,自己被他一个眼神就吓得后退的模样,顿时又羞又恼。
“姑娘,您到底怎么了?”扶月实在忍不住了,“从见了陛下开始,您就魂不守舍的......”
宁书禾深吸一口气:“我问你们,若是要在老虎和兔子之间选一个,你们选哪个?”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家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来。
“这......奴婢选兔子?”雪盏迟疑道,“老虎太吓人了,而且很危险,奴婢怕。”
扶月却道:“奴婢选老虎,兔子虽然温顺,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任人玩弄。”
“老虎多威风啊,它素有百兽之王的称呼,跟着它谁也不敢招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宁书禾一怔。
扶月的话像一记闷棍敲在她心上。
是啊,她这一世要的不就是至高无上的尊荣吗?
宁书禾呀宁书禾,你难道就因为这一点小事你就怕了吗?
宁书禾支着下巴靠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窗台上几片枯黄的银杏叶。
远处钟声悠悠传来,惊起一群飞鸟,在暮色中划出凌乱的轨迹。
“小姐,喝口梅子汤吧。”扶月捧着青瓷碗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厨房刚冰镇好的。”
宁书禾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放着吧。”
她忽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茗儿到王府没有。”
扶月将碗放在小几上,笑道:“算时辰安宁郡主该到了,小姐别着急,咱们再有三日也能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