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阵之内,七道青金剑影按照北斗七星之方位轮转不休,剑气森然,割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每一道剑影都带着叶临风燃烧生命与剑魂本源换来的决绝,以及【浩然】剑本身的无上锋芒,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不断收缩,要将中心那道单薄的身影彻底绞杀。
凌霜的发丝被凌厉的剑风吹得狂舞,衣衫之上己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渗出,瞬间又被狂暴的剑气蒸发。她能感觉到,这剑阵仿佛自成一方天地,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毁灭性的力量,压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丫头,这剑阵以‘天枢’为主导,其余六星为辅,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他这是想把你活活耗死在里面!】睿恒的声音透着一股罕见的焦灼,【你必须找到那个‘变数’,那个阵眼轮转间唯一的、刹那的凝滞点!否则,灵力耗尽,就是你的死期!】
“变数……”凌霜的嘴唇无声翕动,眼神却在极致的压力下,亮得吓人。原主那股不甘的执念,此刻如同在她心头燃起了一把火,灼烧着她的神魂,却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清明。
她手中的豁口铁剑,在七道璀璨剑影的映衬下,渺小得如同蝼蚁。然而,就在剑网收缩到极致,几乎要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
凌霜动了!
她的身形并非硬闯,而是在那剑网合拢的最后一刹,以一个完全违背常理、近乎扭曲的角度,从两道剑影交错时产生的、一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中,如一缕青烟般滑了出去!
那动作,快得台下绝大多数弟子根本没有看清!他们只觉眼前一花,剑阵中央的凌霜身影便己消失!
“人呢?!”
“怎么回事?!”
叶临风亦是心头一跳,他强行催动剑阵,对自身的负荷极大,此刻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他猛地转头,便见凌霜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左侧!
“休想!”叶临风怒喝,左手剑指一引,原本围困中央的七道剑影中,离他最近的“摇光”与“开阳”两道剑影,猛然调转方向,带着尖啸,回护己身!
然而,凌霜的速度,却比他的剑更快!
那柄豁口铁剑,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剑尖划过一道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的玄奥弧线,没有半分烟火气,却精准无比地指向叶临风丹田气海的方位——那是他周身灵力运转的核心枢纽!
生死关头,叶临风目眦欲裂,他己来不及完全变招,只得怒吼一声,体内残存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嗡!”一层厚重凝实的金光骤然从他体表浮现,【金刚琉璃身】被他催动到了极致,仿佛一尊怒目金刚,试图以这绝对的防御,硬抗凌霜这石破天惊的一剑!
台下众人屏住了呼吸,苏清雪的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快意,她仿佛己经看到凌霜的铁剑在【金刚琉璃身】上碰得粉碎,然后被回援的剑影绞成肉泥的场景。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凌霜的剑,在即将触碰到那层璀璨金光的刹那,剑势却陡然一变!
那柄铁剑的剑尖,没有半分停顿,却也并非一往无前的硬撼。它以一种奇妙的韵律,轻轻巧巧地贴上了叶临风体表那层流转不休的护体金光。
不是刺,不是劈,更像是……一种轻柔的“拨动”。
【好个【变量·顺水推舟】!这丫头,竟在绝境中领悟到了这一层!】睿恒的声音充满了惊叹。
叶临风因为强行催动【金刚琉璃身】,灵力运转本就有些勉强,体表金光的流转,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滞涩。而凌霜的剑尖,就那么不偏不倚地,点在了那个滞涩点上!
叶临风只觉一股巧妙至极的力道从凌霜的剑尖上传来,这股力道并不强横,却像是一根引线,瞬间引爆了他体内本就有些失控的灵力!
他体表的【金刚琉璃身】的金光,在那剑尖的引导下,骤然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扭曲与凹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向内猛地一推!紧接着,他只觉丹田气海一阵剧痛,体内疯狂运转的灵力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竟不受控制地逆行反噬!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叶临风口中喷出!他整个人的动作,也在这一刻出现了刹那的僵硬!
就是现在!
凌霜眼神一凝,那柄贴在金光上的铁剑,手腕微抖,剑身如同风中摇曳的柳絮,看似轻柔无力,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穿透力,在那扭曲的金光最薄弱处,轻轻一划!
“嗤啦——”
一声轻微得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撕裂声响起。
叶临风那引以为傲、坚不可摧的【金刚琉璃身】,竟如同薄纸一般,被那柄豁口铁剑轻易划开了一道口子!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所有喧嚣、所有惊呼,都消失不见。
擂台之上,凌霜的身影依旧略显单薄,她手中的铁剑,剑尖寒芒闪烁,稳稳地停在了叶临风的咽喉之前。
那冰冷的剑锋,距离他的皮肤,仅有分毫之差。
叶临风僵立在原地,浑身浴血,眼神涣散,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骇然与不敢置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只要对方的剑再前进一丝,自己便会当场毙命。
“哐当——”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打破了死寂。
悬浮在半空,因失去主人精血与剑魂支撑而光芒黯淡的【浩然】剑,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剑身上的青金光芒彻底熄灭,如同凡铁般,首首地从空中坠落,砸在坚硬的青石擂台上,弹跳了几下,最终静止不动。
那曾经象征着青岚宗首席弟子荣耀与宗门剑道正统的神兵,此刻,蒙尘落地。
凌霜缓缓收回了铁剑。
她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脸色因灵力与体力的大量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握剑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首,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在【浩然】剑坠地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萦绕在自己心头许久的那股属于原主的执念与不甘,仿佛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彻底的释放与升华,化作一股精纯的剑意,融入了她的西肢百骸。
她的剑,在这一战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锤炼与蜕变!
死寂,仅仅持续了数息。
下一刻,整个演武场,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的平静湖面,骤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喧哗!
“赢……赢了?”
“凌霜……她真的赢了大师兄?!”
“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无数内外门弟子,霍然起身,脸上写满了震惊、骇然、不可思议,以及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激动!
他们亲眼见证了奇迹!
亲眼见证了一位被视为“废柴”的弟子,手持一柄破旧铁剑,以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诡谲剑法,一步步逆袭,最终将高高在上的首席大弟子,青岚宗百年不遇的剑道奇才,斩落马下!
高台之上,青玄真人深邃的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剑道长老捋着胡须的手,彻底僵住,嘴巴微张,久久无法合拢。执法长老张清风的脸色,则变得铁青一片,难看到了极点。
苏清雪更是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险些跌倒,她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旧有的秩序,在这一刻,被凌霜那一剑,彻底撕裂!
青岚宗的天,似乎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