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暮色像被泼了层血。
林昭跟着杨威走上擂台时，鞋底碾过青石板的细碎声响里，混着观礼台传来的窃窃私语——"那不是药园的杂役吗？""杨威可是内门前十的高手，这林昭怕不是来送死的。"
杨威站定后，黑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墨绿色毒液滴在台面上，滋滋腐蚀出焦黑的洞。
他脖颈的青筋突突跳动，连说话都带着嘶嘶的气音："杂役也配握剑？
等下我割了你的手，再喂你吃自己的灵根。"
林昭的指尖轻轻拂过木剑鞘，青莲净火在剑内翻涌，烫得他虎口微微发疼。
功德碑的金纹顺着小臂爬到手背，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他能清晰听见碑灵的低语："镇恶功德，当取首功。"
裁判韩冰的声音响起："第三轮最后一场，林昭对杨威，开始！"
杨威的动作比话音更快。
他左脚猛跺地面，擂台震颤间，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扑来，黑匕首划出三道寒光，竟是要首接封死林昭的退路。
林昭后退半步，木剑横在胸前，青莲净火突然从剑鞘窜出，裹住剑身化作半尺青焰——这是《无量心剑》里的"火引式"，他昨夜用功德点推演到第三层。
"杂役还会玩火？"杨威的瞳孔因为暴气丹的药力泛着赤光，匕首与木剑相碰的瞬间，他突然闷哼一声，手臂不受控地抖了抖。
林昭的神识扫过对方腰间的红绳——那是大长老最爱的"暴气丹"丹瓶挂坠，丹药里掺了邪修的"蚀心蛊"，此刻正顺着血脉啃噬杨威的经脉。
机会来了。
林昭手腕翻转，木剑顺着匕首的力道滑出，青焰骤然暴涨三寸，首接燎到杨威的面门。
杨威本能后仰，却忘了自己服丹后气血上涌，这一仰竟踉跄着栽向擂台边缘。
观礼台传来惊呼，林昭却收了剑势，退后半步："认输吧，你体内的蛊虫再过半炷香就会爆体。"
"放屁！"杨威吼着挥刀再扑，可这一刀明显慢了半拍。
林昭侧身避开，木剑轻挑他的手腕，黑匕首当啷落地。
杨威红着眼去捡，却在触到匕首的刹那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青莲净火不知何时缠上了刀刃，正顺着他的手往胳膊上烧。
"这火...这火能克邪毒！"观礼席里有个懂行的外门弟子喊出声。
林昭这才抬眼看向观礼台最前排——楚天行正端坐在锦缎软垫上，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玉佩，脸色比刚才白了几分。
"我认输！
我认输！"杨威跪在地上，被烧得满手水泡，"别烧了，我...我都是听大长老的！"
擂台瞬间死寂。
韩冰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大步跨上擂台，俯身按住杨威的脉门，又掀开他的衣领——后颈处赫然爬着条暗红色的虫形纹路，正是邪修常用的"蚀心蛊"标记。
"带下去。"韩冰对执法弟子挥了挥手，目光转向林昭时缓和了些，"跟我来。"
偏殿里，林昭将小梅整理的账本、传讯令记录，还有那张烧出血字的锁魂符，一一摊在檀木桌上。
小梅缩在他身后，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抖，却还是补了句："云来商队的幸存者我找到了，他说送货那日被人打晕，醒来时商队己经被屠。"
韩冰的指尖划过血字"除林昭，余可杀"，指节捏得发白："楚天行这是要借选拔赛清异己。"他突然抬头看向林昭，"你早知道杨威会暴露？"
"暴气丹掺蛊，本就是饮鸩止渴。"林昭摸着功德碑发烫的位置，"他越急着杀我，破绽越多。"
韩冰站起身，玄色道袍带起一阵风："明日辰时，演武场公开议事。
我倒要看看，楚天行如何解释这些。"
第二日的演武场挤得水泄不通。
楚天行依旧穿着月白锦袍，站在观礼台中央，见韩冰捧着证据走上前，还笑着拱了拱手："韩师叔这是？"
"圣子可知，杨威后颈有蚀心蛊？"韩冰将账本甩在桌上，"可知云来商队被屠那日，你派去的人用了他们的腰牌？"他又抖出传讯令记录，"这七次传讯，大长老都回了'速办'二字，你作何解释？"
楚天行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扫过台下交头接耳的弟子，突然拔高声音："这不过是有人栽赃！
林昭不过是个药童，如何能拿到这些？"
"我能。"小梅从人群里挤出来，举着块刻着商队标记的腰牌，"这是我在大长老私库找到的，上面有杨威的血手印。"她又摸出个小瓷瓶，"还有这个，暴气丹里的蛊虫，我让药园的老周头验过了，和血魂之乱时的邪修蛊虫一模一样。"
观礼台瞬间炸了锅。
有弟子喊着"血魂余孽"，有长老拍案而起，连一首闭目养神的大长老都变了脸色。
楚天行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盯着林昭腰间的功德碑金纹，突然咬牙道："就算我有错，也是为了宗门清理隐患！
林昭不过是个杂役，凭什么..."
"凭他救过百条人命的功德。"韩冰打断他，举起锁魂符的残片，"更凭这些铁证。"他转向众人，"楚天行勾结邪修，意图残害同门，按宗规，废去修为，关入锁魂塔！"
演武场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林昭望着楚天行被执法弟子架走时扭曲的脸，功德碑突然发出清鸣，金纹顺着他的经脉蔓延到心口——这次，是镇恶功德入体的热流。
"昭哥，我们赢了！"小梅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不过...大长老那边..."
"别急。"林昭望着远处飘起的炊烟，"有些账，得慢慢算。"
暮色再次漫上演武场时，林昭和小梅走在回药园的青石路上。
风里飘来龙脑香的味道，是林昭药囊里新采的药材。
小梅踢着脚边的石子，突然低声道："刚才我看见，大长老的传讯令亮了三次。"
林昭摸了摸腰间的木剑，青莲净火在剑鞘里轻轻跳动。
他抬头看向渐沉的夕阳，阴影里，某个角落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阴鸷的脸——是大长老的亲卫。
"该来的，总会来。"林昭笑了笑，加快了脚步，"走，回药园，我得准备些新的药材。"
小梅跟着他跑起来，铜铃在腰间叮当作响。
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渐渐融进药园的竹篱笆里。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几道黑影正顺着房梁快速移动，腰间的短刀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