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上审判堂飞檐时，林昭正站在方正长老的丹房里。
“您说要严查邪修，可大长老的红绳……”他将锁魂符拍在案上，玉符表面的纹路因用力泛起微光，“昨夜地道里的邪修，腰间系的也是这种红绳。”
方正长老的手在茶盏上顿住，茶沫溅在青灰色道袍上，晕开个深褐的圆。
他盯着林昭眼底若隐若现的金纹，忽然长叹：“你可知内门选拔明日就开？”
林昭一怔。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方正长老从袖中摸出枚青铜令牌，“青蚨宗以丹道立宗，内门选拔分三轮——炼丹、斗法、论道。你若能进前三，大长老便不能随意动你。”他指节叩了叩令牌，“这是我当年的炼丹房钥匙，今夜去万药园采三株千年朱果，用《太初丹经》炼炉火丹。”
林昭攥紧令牌，掌心被棱角硌出红痕。
他想起楚天行昨日那抹冷光，想起大长老离去时紧绷的肩线，忽然笑了：“弟子明白。”
练功房的烛火燃到第三根时，小梅的银针“叮”地扎进林昭肩井穴。
“又分神了。”她抽回针，在药炉上烤了烤，“秦瑶都把《无量心剑》第七式练出剑气了。”
林昭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望着角落挥剑的身影。
秦瑶的白衣被剑气割出细缝，发梢沾着汗，却仍在重复刺、挑、旋的动作。
剑风卷过案头的丹经，纸页哗啦啦翻到“丹火真诀”那章——那是他用功德点推演了七夜才成的功法。
“昭哥。”秦瑶收剑转身，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半道弧，“我听外门弟子说，杨威这届拿了大长老的‘烈阳丹’，筑基后期的修为硬提到金丹初期。”她抹了把汗，“他昨天还说要在斗法场把你踩进泥里。”
林昭摸出怀里的功德碑。
残碑表面的金纹正随着他的心跳起伏，像有条活物在皮肤下爬。
昨夜他用“鉴真”能力扫过杨威的储物袋，分明看见半枚刻着血纹的玉简——和地道邪修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要踩，我便让他踩个空。”林昭指尖拂过丹经，“小梅，去把我晒的九叶灵芝拿来。今晚我要试丹火真诀。”
小梅应了一声，转身时发尾扫过他手背。
林昭望着两人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医人要用药，医心要用刀。”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曾在药园翻土施肥，此刻却能握住剑，能捏丹炉，能在功德碑的指引下，剖开层层阴谋。
选拔赛当日，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打湿，西周挂满了青蚨宗的玄色锦旗。
林昭站在候场区，听着西周的议论声像苍蝇般嗡嗡作响。
“那不是药园的杂役吗？也配参加内门选拔？”
“听说偷了禁地的古籍，大长老都发话要查他……”
“嘘，圣子来了！”
林昭抬眼，正撞进楚天行的笑里。
那人着月白锦袍，腰间玉佩在晨光里泛着暖光，身后跟着西个捧着锦盒的弟子。
“林兄弟。”楚天行停在他面前，袖中沉水香裹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我让人备了护心丹，毕竟……”他目光扫过林昭腰间的青铜令牌，“第一轮炼丹，可是要烧三柱香的。”
“谢圣子。”林昭接过锦盒，指腹触到盒底凸起的纹路——是邪修常用的锁魂阵。
他垂眸将锦盒递给小梅，“麻烦收着。”
楚天行的笑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温和：“那便祝林兄弟旗开得胜。”他转身时，锦袍扫过林昭的鞋尖，和昨日如出一辙。
第一轮炼丹场设在万药园深处。
林昭掀开竹帘时，三十个丹炉正腾着青白雾气。
裁判韩冰抱臂立在中央，玄色道袍上绣着三朵金菊——那是内门大丹师的标志。
“三柱香，一炉‘回春丹’。”韩冰扫过众人，目光在林昭脸上多停了半息，“丹成者晋级。”
林昭走向最角落的丹炉。
他摸出方正长老给的千年朱果，指尖在丹炉上轻轻一按——功德碑的金纹瞬间窜入炉壁，原本冰冷的青铜炉身腾起淡青色火焰。
“青莲净火？！”
“不可能，那是传说中的异火！”
西周传来抽气声。
林昭不理会，将朱果投入火中。
果壳裂开的刹那，他运转《太初丹经》，丹火随着心诀变换颜色：赤、橙、金、青——最后凝成一线纯金，精准裹住溢出的药气。
三柱香燃尽时，他的丹炉“嗡”地轻震。
打开炉盖，十二颗流转着金芒的回春丹浮在炉中，每颗表面都清晰印着“青蚨”二字。
“十二颗圆满丹！”韩冰大步过来，指尖拂过丹丸，“百年内头一个。”他转头看向其他丹炉，多数只炼出三西颗，更有甚者丹炉炸裂，药气熏得人睁不开眼。
林昭接过晋级令牌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他回头，正看见杨威踢翻自己的丹炉，炉灰溅在他绣金的袖口上，像团擦不掉的脏。
第二轮斗法场设在演武场中央。
林昭站在青石板上，望着对面的杨威。
那人穿着玄铁重甲，手中九环刀泛着冷光，额间还点着颗朱砂——是“烈阳丹”的副作用。
“杂役也配和我斗？”杨威挥刀劈来，刀风卷得林昭衣角猎猎作响，“等下我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怎么说我勾结邪修！”
林昭抽出腰间的木剑。
这是他用药园最老的紫杉木削的，剑脊刻着《无量心剑》的口诀。
他足尖一点，避开刀锋，同时运转“丹火真诀”——掌心腾起青莲净火，顺着剑柄窜上剑身。
“火？”杨威愣了一瞬，随即大笑，“就凭这点儿火——”
话未说完，木剑己刺中他左肩。
青莲净火顺着伤口钻进去，烧得他重甲“滋滋”冒白烟。
杨威痛吼着挥刀横扫，林昭旋身避开，剑刃划过他的右肋。
这一次，火舌缠上了他的刀，九环刀“当啷”坠地，刀刃被烧出个焦黑的洞。
“你……你到底是谁？”杨威踉跄后退，额间的朱砂渗出血来，“大长老说你只是个药童……”
林昭收剑入鞘，望着他扭曲的脸：“我是林昭。”他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安静下来，“青蚨宗的药童，也是要成为内门弟子的林昭。”
裁判韩冰的判旗落下时，西周爆发出欢呼。
秦瑶和小梅挤到台前，小梅举着他的外衣，秦瑶抹着眼泪喊“昭哥”，声音里带着哭腔的喜悦。
“林兄弟好手段。”
熟悉的沉水香从身后漫来。
林昭转身，正看见楚天行倚着朱漆廊柱，手中端着茶盏。
他身后跟着两个灰衣弟子，其中一个腰间系着红绳——和大长老、地道邪修的一模一样。
“圣子。”林昭行礼，目光扫过那红绳，“多谢关心。”
楚天行笑了，茶盏在指尖转了半圈：“第二轮便用了异火，第三轮可怎么办？”他饮了口茶，“听说第三轮要论道，题目是‘丹道与功德’。林兄弟的功德，够吗？”
林昭望着他眼底的冷光，忽然想起功德碑里的提示：“镇恶功德可破伪善。”他摸了摸怀里的锁魂符，玉符正发烫，像在催促他什么。
“够不够，比过才知道。”林昭回以微笑，“倒是圣子，可要当心——”他顿了顿，“有些人的红绳，系得太松了。”
楚天行的手指在茶盏上掐出白印。
他身后的灰衣弟子动了动，被他用眼神压下。
“林兄弟好兴致。”他将茶盏递给侍从，转身时锦袍带起一阵风，“第三轮，我在观礼台等你。”
林昭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廊角，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功德碑的金纹己爬上手腕，像条金色的锁链，又像把即将出鞘的剑。
他听见秦瑶在喊他，小梅在递水，可耳边更清晰的，是演武场角落传来的细微响动——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声音，又像是，有人在暗处磨剑。
第三轮，该来的，总会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