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殿的檀木门在身后合拢时,林昭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方正在案前抬头,目光扫过他怀中紧抱的青铜匣,指节在茶盏沿轻轻一叩:"小友坐。"
林昭在竹凳上坐定,掌心沁出的汗将青铜匣的纹路都洇得发滑。
他深吸一口气,将匣子轻轻推过案几:"方长老,这是我近日查的东西。"
方正掀开匣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半块染血玉佩。
他拈起时,眉峰微挑——玉佩内侧刻着"楚"字,与圣子殿门楣上的族徽如出一辙。
林昭喉结动了动,开始陈述:"三日前外门弟子集体腹痛,我查过食盒,发现有人撒了腐骨散。"他指了指匣底的羊皮卷,"这是我在药园埋的记录,山外药农教过我认毒,腐骨散的气味混着沉水香......"
"沉水香?"方正的手指顿在玉佩上。
"是圣子的常用香。"林昭的声音发涩,"前日我去圣子殿送药,他袖中飘出来的。"
方正的目光忽然变得如刀,首刺向林昭眼底:"你为何要查这些?"
"因为有人说我在药里下毒。"林昭攥紧了袖口,那里还留着被诬陷时,内门弟子甩来的药渣印子,"前日大长老说'药童手脏',可我母亲临终前说,医人要先医心。"他忽然想起系统在识海震动的提示——镇恶功德涨到三百时,碑面浮现出推演画面:灰衣仆从、带血符纸、石狮子下的玉佩碎片。
"还有这个。"他从怀中摸出半张符纸,边角的血魂图腾在烛火下泛着暗红,"西峰牛棚草堆里捡的,和三年前血魂之乱的符纸纹路一样。"
方正的茶盏"咔"地裂开细纹。
他忽然起身,案上卷宗被带得哗哗作响:"你可知血魂教余孽是青蚨宗的死敌?"
林昭抬头,看见对方鬓角的白发在烛火里发颤。
他想起药园老园丁说过,方正曾在血魂之乱中失去独子。"我知道。"他轻声说,"所以更不能让真凶躲在圣子的皮下面。"
殿外的暮色突然被风卷进来,烛芯噼啪炸响。
方正盯着那半张符纸看了许久,忽然转身推开窗。
晚风掀起他的袖摆,林昭听见他低低的叹息:"明日辰时,演武场开审。"
演武场的晨雾还未散尽,林昭站在青石板上,能看见对面观礼台的人影逐渐清晰。
小梅挤到他身边,递来个布包:"昭弟,我把那日看见灰衣仆从的伙夫带来了。"她的手指在发抖,却笑得很亮,"他说要当面指认。"
林昭点头,掌心的功德碑忽然发烫——这是系统提示证据链完整的信号。
他望着演武场中央的审判台,楚天行正从贵宾席过来,月白锦袍被晨风吹得簌簌响。
"昭弟今日好威风。"楚天行在他三步外站定,眼角的笑纹比往日更深,"方长老说要还你清白,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宝贝。"
林昭没有接话。
他望着对方腰间的玉牌,珊瑚珠在晨雾里泛着妖异的红——和匣中半块玉佩的断口严丝合缝。
"审案开始。"方正的声音如洪钟,震得演武场两侧的旌旗猎猎作响。
林昭踏上审判台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就是那个救了山外瘟疫的药童?""听说他被诬陷下毒......"他深吸一口气,展开羊皮卷:"第一桩,外门弟子腹痛案。"他举起半块玉佩,"这是在演武场石狮子下找到的,与圣子玉牌同纹。"
楚天行的指尖在锦袍上轻轻一绞,很快又恢复从容:"不过是块玉佩,青蚨宗姓楚的弟子多了。"
"第二桩。"林昭转向观礼台,"伙夫张伯,那在圣子殿看见了什么?"
张伯颤巍巍站起,声音带着哭腔:"回长老,小的那日送食盒,看见圣子殿的灰衣仆从往食盒里撒粉......那粉和后来弟子们吐出来的一样!"
楚天行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张伯:"你血口喷人!
我圣子殿的仆从都是宗内老人......"
"第三桩。"林昭打断他,举起带血符纸,"这是在西峰牛棚找到的血魂教符纸。"他望向方正,"方长老,三年前血魂教用的符纸,是不是这种'三阴锁魂纹'?"
方正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接过符纸的手在抖:"不错。"
"而三日前,有人在我药园的药里投毒,想嫁祸于我。"林昭的声音越来越稳,"但系统......"他顿了顿,改口道,"但我推演过,所有线索都指向圣子殿。"
楚天行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就凭这些?
你说我勾结血魂教,证据呢?"
"证据在这。"小梅突然挤上审判台,举着个小瓷瓶,"我前日在圣子殿偏房找到的,里面是腐骨散。"她看向林昭,"和你说的气味一样!"
观礼台炸开一片惊呼。
楚天行的珊瑚珠"啪"地崩断,红珠子滚了满地。
他踉跄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案几:"你们......你们合起伙来害我!"
"够了。"方正的声音冷得像冰锥,"人证、物证、符纸,哪一样不是铁证?"他转向林昭,目光柔和了些,"小友,你无罪。"
林昭听见观礼台传来欢呼。
有人喊"功德药童",有人喊"青蚨宗的光"。
他望向楚天行,对方正跪在满地红珠里,手指深深掐进石板缝。
"林昭,你等着!"楚天行突然抬头,眼底的阴鸷像淬了毒的刀,"我楚天行不会输!"
他踉跄着跑出演武场时,踩碎了几颗珊瑚珠。
林昭望着他的背影,识海里的功德碑突然发出清鸣——镇恶功德暴涨至千,碑身浮现出一行金纹:"善需锋芒,恶必现形。"
散场时,方长老拍了拍他的肩:"大长老那边,我会替你说话。"小梅拽着他的袖子蹦跳:"昭弟,我就说你一定行!"
而在演武场后的密林中,楚天行靠在树上喘粗气。
他摸出怀里的血魂令,指腹重重碾过图腾:"林昭,你毁了我的圣子位......"他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血魂大人说过,只要我献上百条人命,就能得那门邪功......"
暮色再次漫上药园时,林昭蹲在药畦边。
老园丁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小昭,你今天做得对。"
"可我总觉得,这才刚开始。"林昭望着掌心的功德碑,碑面隐约映出楚天行离去时的狠厉眼神。
老园丁笑了:"你看这药园里的草,被踩得再狠,只要根在,就能再长。"他指了指林昭心口,"你的根,比这些草硬多了。"
夜风拂过药香,林昭听见远处传来议论:"听说那药童审倒了圣子?""功德圣人,这称呼他担得起......"
他站起身,望着渐暗的天色。
功德碑在识海轻震,仿佛在说:好戏,才刚刚开场。